不止阁逻凤惊讶无比,连他身边的武林人士都惊讶不已地看着就这样抖出一卷圣旨的青年。

“小疯子!”柳公子心中腾起一阵怒意,想起当初他被这小疯子压着打,这些年更是被他仗着职务之便明里暗里地下绊子,心中大恨,道:“好、好一个谷主高徒!就为了一个破烂荷包,你竟足足记恨了我三年!如此一个心胸狭隘之人竟会是恶人谷未来谷主,小老儿当真为谷中未来担忧!”

随即他暴怒起来,无论如何他也无法接受他竟然就这样败在两个乳臭未干的小子手上,尤其其中一人还是王遗风的徒弟!

然而这时,莫雨却轻笑一声,剑意混合着凛然风雪猛然爆开来。而穆玄英亦面部紧绷,手中湛卢横于胸前,湛蓝色的剑气萦绕在剑刃之上,缓缓道:“为了这一天,我已经等了很久了。”

王遗风却冷笑一声,道:“解释?莫雨,你说解释又如何?”

莫雨颇有深意地扫了穆玄英一眼,随即瞥了一眼身旁虎视眈眈的谢盟主,直接运起凝雪-功将方才那只在他胸口作乱的手带起的灼热温度降下去。

然而,紧接着生的事情直接让谢渊的脸色青。

众人不敢怠慢,紧跟在谷主身后。

他当然知道莫雨的言外之意,想到那个时不时就遣人传召到入宫,眼睛似乎还带着钩子似的总是在他身上各处梭巡的女人,李倓就像是吃了馊了十来天的饭菜似的,一阵反胃。

能被上一代的钧天君看重,李倓本就是人中龙凤,加上有莫雨的支持,可谓是如虎添翼。哪怕李倓之父,而今的太子李亨本并不看重这个儿子,但一次家宴之中,深得玄宗宠爱甚至不惜夺子之妻的杨贵妃却对李倓表现出极大的善意,甚至感慨自己若是能够有李倓这样一个出色的孩子就好了。

平心而论,南诏王阁逻凤算得上是一代枭雄。身为皮逻阁的养子,在他的养父尚有嫡长子诚节且遭到不少部族反对的时候,他施以铁血手段击败早被酒色财气掏空了身子的诚节,夺得元之王座,终究以壮年之身登上南诏王位。相对于南诏的如日中天,大唐却开元盛世后逐渐走向腐朽,野心勃勃的阁逻凤决意让南诏成为西南的霸主,取代唐王朝。他成立一品堂,联合南诏六脉宫、苗疆天一教、吐蕃星宿派等门派,起所谓的屠龙大会生擒中原六大派的掌门,意图一举重创大唐武林的力量。

“战乱将起,纵是恶人谷也不能独善其身,你继承谷主之位,于你日后行事也方便些。无论你作何选择,恶人谷便是你的助力。”王遗风有些自嘲地笑了笑,“这些也不过是些冠冕堂皇的理由,说到底,我是有些累了。”

在穆玄英在帐内跪了这两个时辰里,莫雨想了很多,也明白了很多。

即使没有看到穆玄英的表情,莫雨也能够感觉到他那一跪有多么坚决,多么认真。

——穆玄英对于谢渊而言既是徒弟又是子侄甚至是孩子,对于穆玄英而言,谢渊又何尝不是师父与叔父甚至是父亲的身份!因此平日里,他更喜欢叫谢渊叔父而非师父。如今这一声“师父”,谢渊心中也明白,他家徒弟妥妥是生气了。

穆玄英的面容霎时惨白,他微垂着头,袖中的手指紧紧攥成拳。

——说得幽怨无比,仿佛五日前不过天璇影一句准备给穆玄英相看未来妻子的人选就掀翻了一整缸的醋的人并不是他莫雨一般。

他的情敌不要太多!!

玛索心中凄楚,她何尝不知自己的父亲究竟做过多少错事,可为人儿女,杀害自己父亲的凶手就在眼前,哪能视而不见。

莫雨并没有责怪小邪子的意思,那一眼之中也没有小邪子以为会存在的鄙夷、厌恶,但当莫雨收回视线的时候,小邪子还是觉得胸腔中许久未跳动的心脏抽搐了一下,有一种很难过很难过的感觉。

“真的是浩气盟的少盟主!少盟主来了!”

即使身在恶人谷,即使对待敌人不曾有丝毫心软,莫雨始终不曾丢弃自己的坚持。

这些马给不了穆玄英,外面世界的名马又不是好遇上的,莫雨甚至还动上了弄来几匹外面难得一见的好马来跟这些培养一下感情,没准儿过几年他就能够收获几匹混血的小马驹的念头。谁料那些难得一见的好马,这些眼高于顶的马驹也都看不上,无一例外都被咬掉了尾巴,还被踹出了视线所及的地方……

穆玄英缩了缩脖子,身体微微颤,腿也有些软。坦白说,莫雨下口虽然有些重,但到底心疼自家孩子,一口下去连点皮都不肯蹭破半点。只是,后颈的位置是穆玄英身上的几处极为敏感的部位,摸一摸都令人不自在,咬两口的话直接就能卸掉他家孩子的力气,随后任他为所欲为。

王遗风虽然深恨萧杀,但也清楚,这个早年被师父逐出师门的师兄不可能被区区一个王照南擒住,若说其中没有什么猫腻,他根本不信!再说莫雨是重生之人,从他口中王遗风得知所谓的屠龙大会根本就是一个骗局,其后萧杀会在南诏皇宫中出现,自然也懒得理会所谓屠龙大会。

渴望的自由近在眼前,但她们已然不敢去冒险。

穆玄英的心中忽然一阵涩然,他快步走到莫雨的面前,抬手握住了莫雨被鲜血染红的手。穆玄英定定地看向莫雨的眼睛,那双疯狂却有平静的赤色眼眸,缓慢而坚定地道:“我知道的,所以,以后小雨要杀谁,只要不违本心,就……”

“究竟是谁给了你们胆子……”红衣的青年的语调近乎于温柔,然而他的目光在扫过众人时却令他们不寒而栗。

一个是恶人谷的未来主人。

穆玄英一怔,随即涨红了脸,道:“勿要胡乱称呼!”什么少夫人,就算他不准备要小雨哥疼了,但明明小雨哥要更好看一些,他不当新娘子谁当?!

看清盘子之上盛放着的东西,莫蓉蓉的手指直颤,结结巴巴地道:“这、这是什么?!”

“别……”莫雨忙伸手去拦,他摸着两缕头系成的结,这可是他家毛毛亲手结下的。莫雨小心翼翼地捧着头,并指如刀轻轻在头上一割,结随着两缕半尺长的头落在莫雨掌心。莫雨垂着眼看着掌心的结,郑重道:“定情之物自当好好珍藏。”改明儿做个香囊,头就放在里面,贴身收藏。

莫雨的心柔软得一塌糊涂。

连许诺的人都认不出,明明当时说好了要一起去昆仑看雪,是他自作主张要给病重的他带来雪却一去不复返……童年的记忆太过斑驳,他只隐约记得一个名字,一个承诺。

“你——!!”

才怪!莫雨在心里默默地道,敢喜欢哪个姑娘,他非将那个姑娘碎尸万段……好吧,顾忌他家孩子的心理,他纵是不下杀手,但将那个姑娘弄到海外去让你一辈子见不着那是必须的,然后他家毛毛就别想从帮会领地卧室的那张大床-上起来了!

……

“好,那我就拭目以待。”

他们下意识忽略了当初莫雨红着眼睛追杀柳长老的情形,那是他们身为恶人仍倍觉不堪回的过往!

柳公子一身狼狈,衣上血迹斑斑,被莫雨打了好几掌,唇上泛紫,显然受伤不轻。他成名多年,又是恶人谷的十恶之一,哪怕伤他的也是十恶之一,但那却是一个二十不到、乳臭未干的小子!柳公子只觉颜面无光,心中对莫雨恨极,恨声道:“少谷主好功-夫,当真好得很!”

就在半个时辰之前,他刚随谷主压下恶人谷的一场叛乱。

上到红衣教教主阿萨辛,下至红衣教普通教众,无一幸免,皆在悬赏之内,其悬赏总额堪比大唐国库收入五年的总和!

至于那盏孔明灯,此时走得近了才现,灯之所以没有飘走是因为它正像是风筝一般被拴住了。

莫雨笑眯眯地摸着穆玄英的头,说毛毛真聪明,他还是真把稻香村挖出来一个大坑,将村中央那棵大榕树移植回了恶人谷。

最后众人讨价还价,决定留莫莹小姑娘在此客房住上一夜,由穆玄英看管,享有晚上使用厨房一次的权利,但需有浩气盟的医者随行。第二日一早必须离开,不得再以任何理由逗留。

谢渊积威甚重,当他目光沉沉地看向某人的时候会给人一种极大的压力,但堂下的少女像是什么都感觉不到似的,只是兀自笑着,面上的轻松绝做不了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