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锦说不出心中什么滋味,只是一味地安抚母亲。

早晨山下送了面粉和肉上来,她决定蒸包子,至少包子放在笼屉上不怕冷掉,而且锅里的水也可以让他洗脸洗脚,不必她再出来为他准备。

洗完靠着炭火烘烤长,只有在不必劳作时,她才有空胡思乱想,想家,想爹娘,想姐姐和大嫂,想京城的家,更想江南的老宅,这会儿的江南还是一片青绿,快过年了,一家人难得聚齐,在京城过完冬节,全家一起回江南的老宅,在那儿等着一起过新年,表姊妹们也都会住进来,好多人,整天嘻嘻笑笑的……

背着一篓浆洗干净的衣服,从山涧一路爬到半山腰的草庐,这里柴房,做饭烧水的地方,当然,也是她和小侄女的住处。

不禁睁开星眸看向虎皮榻上的男人……

小师妹是师父的养女,年后随他老人家游方到林岭,念着姑娘家已过二八,不适合再带在身边,所以交给他们来照顾——照顾的言外意就是最好能娶回去,师命难违啊……

与君天阳会面后的第二天,嘉盛忙着去给师妹挑玉饰,只罗瞻一个人去登山观景,观景的意图不在景,而在看四门的常规守备。

这君天阳不枉大周国第一统帅的称号,军防守备井井有条,看来并不是个靠祖荫混饭吃的少爷将军,难怪燕州李思会数攻不下,这么固若金汤的守备确实不适合正面攻袭,尤其在兵将不多的情况下!

青阳城环山而建,数东城鹿山最为高阔,站在鹿山巅可俯瞰全城。

君天阳的府院也倚着鹿山修建,就在东南山脚下,院西北角恰好有一弯山溪经过。

刚过午饭时分,日头正晒的时候,君家二小姐却坐在小院的八角亭里休憩,前天淋雨后烧的厉害,连着一天一夜没下床,今天正巧碰上好天气,出来晒晒霉气。秋露还特意放一盘蜜饯在石桌上,想让她开开胃——深闺的女人喂得精细,身子却弱得很。

亭子里除了石桌、石凳外,只在围栏的北侧的放一架古琴,大嫂送来的,说是来送琴,其实是来问她可否满意那个赵将军,说那人年轻有为,年纪刚过二十三,已是大哥手下最得力的参将,今后升职一定也不会慢,言下意,只要她同意了这门亲事,那赵将军也会紧跟着升职。

她没什么好拒绝的,以自己如今的身价,这亲事对她相当好了,难得大哥大嫂还能这么费心,她还能有什么要求?所以她没反对,也不想再让他们麻烦。见她应允,大嫂兴冲冲回去了。

君锦趴到围栏上,看着山泉水冲着假山石上哗哗作响,呆,月白的褶裙被微风吹起一角,露出里面粉绿的绣花鞋尖。伸手拨一指琴弦,独问自己这辈子是不是真就这么过下去了?毫无特别,却是预想中那般安稳,虽有些不甘,但未必是坏事。

想她居然还为一个土匪动心呢,不知道十年二十年后会不会觉得自己可笑,或者可叹?

不愿再多想,回屋——

起身,却没走出半步,因为凉亭对面——围墙外的山道上——远远站着一个人影,虽然人影只有她手掌那么大,她却知道那是谁……

回头看——秋露不在,熬药去了!院子里只剩她一个人——这认知让她手指抖了一下。

提起裙边,一路疾走回房间,阖门,明知道他不可能进的来,真不知道自己在怕什么——

“小姐——”秋露推门没推开,轻声叫两下。

回神,退开身,让她进来。

“小姐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她的脸色很苍白。

“没事。”端过她手里的药,一径喝光,眉头都没皱。

秋露愣神,因为没想到她会这么干净利落地把药喝完,“您今天一口饭都没进,光喝药怕伤身,奴婢去端些粥来,多少吃两口。”趁机看她有没有胃口。

从善如流地点点头。

秋露开心的转身出去,难得小姐要吃饭了。

眼见秋露出门,君锦才松下一口气,像做了坏事一样心虚,好半天后才疲累地走进卧房——她哪里会有胃口,只想单独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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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不到没过半刻,秋露就推门进来了,动作真是麻利……

“你!”低呼,因为来人不是秋露——也对,她怎么可能这么快回来!“你怎么进来的!”她惊讶于他会出现在她面前,不说山路崎岖、不通向君府,光外面的守备就没半个人能通过,他是怎么进来的?

“我住山上,你忘了?”他刚才看见她了,所以就来了。

“站那儿别动!”手背在身后,胡乱在梳妆台上摸来一样东西防身——防他,也防自己由着他乱来,“你说了会放过我,何况你们跟我大哥还有交易。”把摸到的剪刀挡在身前,十足十烈女该有的表现。

他到很听话,真得站着没动,只一味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一眼都没瞅她手上的剪刀——女人的东西杀不了他。

他不想跟她解释自己吃回头草的原因——因为是她先勾引的他,他只是对先前的怜惜后悔了而已,至于跟她大哥的交易,那是男人间的事,跟女人没关系!

长臂一伸,攥住她的手腕——他一直不动的原因是他根本就不需要动。

“我要成婚了……”像是乞求,期望他能生出恻隐之心放过她,不过潜意识里似乎也想让他知道。

成婚……

这么说她快是别人的了,这可不行——明明可以全歼敌手,怎么能让人半路劫走!?“你不会嫁人。”虽然他未必娶她,但不会让她嫁人。

“你放过我吧。”她不想继续被他影响,不是怕承担后果,而是不愿意自己喜欢他,因为他也不是真心喜欢她。

她的乞求引来他无来由的怒气,有时候越是有人争就越想得到,得到后毁掉也是好的,罗瞻就是这种人。

她手中的剪刀抵在他胸口,他压得越紧,剪刀就刺得越深,他胸前那薄薄的青衫慢慢染了一圈血印——他又为女人流血了,而且两次还是同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