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秀觉得自己可能也是有些喜欢胡律的,因为有赵喻的前车之鉴,也不敢太动心思,亦分不清什么是喜欢什么是爱。感情中一旦掺杂了某些复杂的东西,就会让人迷糊。真情假意若杂糅在一起,亦很难分辨。诚然胡律是喜欢她的,可能比喜欢还要更深一些,但是她不敢轻易接受,不敢轻易碰触,亦不敢拆穿。

“不过就是有些可惜了。”秀秀叹了口气。

“你确定你现在是个女人?你还记得是来干嘛的?”。离朱附在她耳边,轻轻道。其实他们这样的姿势也挺惹人遐想的,秀秀轻轻哦了一声,乖乖放下。

“我还真是什么?女为悦己者容,女儿家爱漂亮,我不觉得这有什么错。”秀秀又淡淡瞟了他一眼,换另外一只手。裙角随风微微翻摆,纤细的身姿在衣袂中现出美好的弧线,离朱不敢直视。

秀秀皱着眉头思索一阵,又看了他半响,低低问道:“你不信佛吧?肯定不信,刚刚你还吃了我的鲜笋炖肉。那你肯定信道吧,道家讲求天人合一,你都出神入化了,那就叫剑人吧。这名字一听,就很剑,气凛然。”秀秀故作停顿,嗤嗤笑道。

是自己的,就要彻底是自己的。他的人和心不再属于自己,还不许她占个小屋子么?女人,其实可以这么不要感情地卑微活着。就当是对她爱他的施舍好了,反正她一向想得通。

等他走到秀秀居住的那一处,两姐妹已经擦干了眼泪有说有笑,就像方才他出现幻听了什么也没有生。真是是幻听么?只听胡韵问秀秀:“我哭是因为有不得已的理由,你哭又是为了什么?”

胡相夫人低头一笑,摇摇头:“我儿子中意的女人,可宝贝着,怎么会是童养媳。”

四哥还未去兰亭那会儿,他们俩时常在这里玩耍,那老太婆就在旁边看着,面色温柔又慈祥。那时候老太婆还是个淑妃,地位也不算高,地位最高的是四哥的亲娘玉硕娘娘,玉硕娘娘过世得早,就将四哥过继到这老太婆膝下,老太婆对四哥宠爱有加,却对他不闻不问。

离朱被他这句‘外人’一噎,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半天说不出话来,酝酿了半响又道:“秀秀是我好朋友,我算不得外人,是自己人。”说完瞟了瞟秀秀。

秀秀瞧见他脸上一闪而过的情绪,心里一阵揪疼。他是当真不知道他们的关系么?还是知道装作不知道?若是他知道,却没有去看她找她,他对自己不闻不问,是无情;若是他不知道,也没有去看她找她,亦是无意。这么看来,赵喻是一点也不在意她啊。他这么无情无义,自己为什么还要为他心疼呢?

他这句话倒是说得好,若不是他晚上去找她,她犯得着哭哭啼啼饭都没吃吗!秀秀低下头,不动声色瞟了一眼身旁的胡律,向他求救,胡律轻声道:“陛下方才问你对人员失踪案有何看法。”

秀秀笑的有些苦淡,她这算是自取其辱吧。

“大人,先用饭吧。”初杏提醒道。

秀秀既然做了这一任的女官,该知晓的自然也知晓,不该说的也绝对闭嘴,她有自己的分寸。只是略微有些想不通,那晚打算劫走她,却没能耐劫走她的,又是何人呢?与她有什么关系?

秀秀正要撩起袖子,虽然没想真打,也先试试套路,万一自己打得过呢,也少出卖一个秘密。这时一双大手将她往怀中一带,已将她护在身后。原来是胡律,他来的倒是及时。

翌日一早醒来,秀秀现自己掉到了床底下,头上磕了好大一个包,好痛!

要做官便做京官,这是秀秀一贯的认知,今日这个认知更加深刻。不是她看不起地方官,照今日这种状况来说,当京官的好处实在太多。喝喝花酒,逗逗姑娘什么的,还能捡着些许便宜。

胡律:“……”这丫头一定是神游天外去了。

从来没有觉得像今天这样脸红心跳过,好热,比他偷亲她的那会儿还要热。刚刚被他碰到的手,都在燃烧,万分不自在,不知道往哪里放了。

今时不同往日,今夜的月色是真真好,星星很多很亮,月儿高高地挂在树梢,星星一眨一眨,院中隐隐绰绰,花草树木碎影来回招摇。

胡律想送她一把匕,他的秀秀长得那么可爱,万一以后有人骚扰她,她也好防身,可是一想,时常骚扰她的,不正是自己么?万一她拿来对付自己怎么办?不行不行。

像是怕吵醒他,秀秀放缓了动作,又迟疑了几秒,轻轻触几下,就慌乱地别开脸。拍了拍胸口,她觉得自己快要窒息了,她怎么可以在他睡着时做这么荒唐的事呢?真是恬不知耻!可是该死的,就是把持不住!

暖风轻轻地吹,淡淡的光圈扫落她身上留下一排阑珊的影,她眼角睫毛微微扇动,红唇微张,唇边的弧度柔美又妖娆。

一不做二不休,晕!装死可以吧,到时让赵喻为她口对口吹气。这一定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的想法吧!赵喻才不会吻她。届时他一纸诏书,说她心理素质极其低下,一受刺激就晕死,不适合做官怎么办?

秀秀走在贡院门口,望着深深的庭院,朱红的门,高高卷起的帘,心里有些酸。人们常说:一如宫门深似海。自此以后,那些原本可以保留的天真,或许就要被满朝风雨洗刷得满目疮痍了。

他怎么可以看着她误入歧途而不管不顾呢?于是经常在她专心致志读书写字的时候,端一盘水果或点心在面前无声诱惑她。

该死的,胡律一定是拥有一种能够自我植入别人大脑的能力,不然怎么时时处处都能想到他呢,她的大脑一定是中了他的毒颇深。

今日的赵喻褪去一身明黄衣袍,只着简单的月色锦袍,看上去多了几分沉稳的忧郁。他始终侧着脸,兴许早已被世俗磨去了本有的情绪,下颚被拢上一层淡淡的光圈,整个人看上去有些疲惫的模糊。

女人亦如是。秀秀斜眼打量对面的人,除了略显猥琐的轻佻动作有些不伦不类,其实与赵喻长得七八分像。印象中的赵喻,差不多和他一样的身形,连步伐走姿都是相差不离,看来他们真是亲兄弟。

秀秀打了个寒颤,身子猛地一抖:“没,没去哪里,我就睡不着,四处看了看。”秀秀抬起头来四处瞧瞧,确定没有别人,才打了个哈欠:“我困了,要睡觉。”

昨日她没吃饭都能将胡律扑倒也是情有可原,她也不想的,可是一时没忍住,这与潜能什么的,实在没有多大关系。

“还是这么任性,再不起来,我可要去叫娘亲了。”胡律不动声色翘了翘嘴角,像是故意试探她,竟真的要起身。

他不看他,她却攀上他的背,光洁的玉体温润,紧紧贴着他的衣衫。

“秀秀,你还小,许多事情你不明白。”胡律说完,又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许多事情,不一定要说出来。”

焚香沐浴之后,秀秀也没有特意去束,任它自自然然垂在身后,一痕淡香萦绕在间。唯一让她感觉不同的是,露珠沾湿了裙边,额角似乎有些凉。

秀秀咬了咬牙,纠正她:“娘,我这个不叫‘抛头颅洒热血’,顶多叫抛头露面。”

“嗯,那你求我吧。”胡律一本正经,他倒是想看看,她怎么求他。

“没,没有啊。”他靠得太近了,近的能看清他长长的眼睫,以及那双妖魅的眼瞳里闪烁的精光,狐狸君的算计。

秀秀:“……”娘亲,你还真是不按常理出牌。

相府的水比一般的地方肥,养出来的女人,自然个个钟灵毓秀;相府的伙食比一般的地方要好,吃出来的女人,自然比较圆润。可是为什么别人都正常,就她长胖了?这是一个长期的展过程。

雨幕模糊人的视线,大风刮走了她的伞,秀秀没有去捡,原本就湿透的衣衫,就像刚从水里拎起来的一般。

“除了胡府的小姐,还能有谁?”有人答道。

一想到此,秀秀自内心的感叹一句:“承风哥哥也太坏,还让不让人开茶楼的好好儿生活了!”

那一刹那的美丽惊艳绝伦,自此之后,秀秀再也没见过这么美的桃花。

是的,她虽资质驽钝,好歹一心一意求上进,为的是有一天能配得上自己喜欢的人。

完事之后,他丝毫没有风度,也丝毫不顾及她的感受,毅然决然抛下她,独自一人回了府中。若不是砍柴的樵夫经过带她下了山,她如今还能站在这儿活蹦乱跳么?

秀秀凄然一笑,原来又是这个事。以前不觉得有什么,但是现在很有些什么了。她这是让她在赵喻面前向她低头吧!秀秀是个固执的人,怎么会咽下这口气?她承认她必须对她低头,却不是女人之间的低头。她也是有人格尊严的女人,她温庭君这个女人,撇开身份,和她一样只是个女人。她不是破坏人家婚姻的第三者,若是这么说,她温庭君才是破坏她和赵喻感情的第三者。这些且不论,她绝不低头,亦不会因为一个莫名的暧昧而认错,她没有错,即便是得罪温相,得罪赵喻,她也不管了。让她跪,下辈子吧!

秀秀甩开她的手,神情冷漠地说了一句:“放开。”

温庭君跟她耗上了,也不放,而是望向一旁的赵喻撒娇:“陛下,您看看这个李大人,她如此不知礼,陛下您要为臣妾做主。”说把松开秀秀的手,扑进赵喻怀中。

秀秀心中一阵作呕,正要转身离开,又被人一把拉住,这次拉她的人是赵喻:“李大人,行个礼有这么难么?乡野里出来的人,果真这么不知趣?”赵喻没什么情绪地问。

“对不起陛下,臣今日心情不好,他日再向贵妃请罪吧。”秀秀心中一阵低泣,再不离开,她怕自己会哭。她看不惯赵喻这张脸!她觉得很悲哀!

只听赵喻又说:“若是文武百官,每个人都像你一样,心情不好就可以胡作非为,天下岂不是要大乱?如此,我怎么留你?”

说她胡作非为?她怎么胡作非为了?还说什么天下大乱?秀秀讽刺一笑。“不留便不留吧。”秀秀心中这样想,却没有这样说,她说:“如若微臣今日不跪,陛下可会杀了微臣?”

赵喻毫不迟疑地回答:“会。”

清脆的骨折声,秀秀扑通一声跪下,亦丝毫没有迟疑。她不仅跪下了,还连着磕了几个响头,素净的额头开出几朵小梅花,那是满院红梅也比不上的妖娆。

周围很静,好像听到御膳房里芹菜折断的声音。御膳房里做菜的师傅,今日是要做芹菜炒肉么?赵静淑这么想着。

赵喻回过头来,表情镇定,看不见痛苦,只有什么在心底碎裂开来,他对赵静淑淡然一笑,:“这下你可满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