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的赵喻从不会这样拿腔作势,对她从来都是轻言细语,好说歹说。现在有腔有势,坐在高位上将她俯视淡望,这亦是距离。

胡府是帝都的三大富之一,不过胡相爹爹从来没承认过,这种树大根深的东西,也没必要过分追究,只要知道有这么回事儿就好了。她一向用的心安理得。

天下侍女一大跪,连下跪的姿势都一样,也太没有情趣。秀秀边安慰边拉她起身:“哎呀,你怕什么,这是在我府上,不用怕,我不会怪你的,你先起来。”

胡律对她的话不置可否,只微微摇了摇头。如今的秀秀就像突然从笼子里放出的猛虎,他有些拿不住势头。再这么下去,原本一女佳人,就要变女汉子了,她要逆天而行,他拉都拉不住。

“姑娘,请随我们走一趟。”为的蒙面人开口道。还穿得挺正式,亲一色的黑衣蒙面,露出两只贼溜溜的眼睛,好在杀气不重,看来没想要她的命,秀秀正要拔出匕的手不动声色收了收。

琼林宴酒至半酣,一派热闹眼风。秀秀有些昏昏呼呼的,却被执意的离朱王爷拉起身,胡律想上前阻止,想了想却没有阻止,她大概想泄一下。今日她心情不好,他说什么,她也决计不会听。

帝都虽然没有明文规定说白天不准逛花楼,若是让人知晓探花郎居然这么风流,她以后的日子一定很难混吧。但转念一想,金吾大人态度如此之好,一定会帮他们掩护的吧。看来他们关系不错,也看的出来离朱王爷经常出来逛。

他平素不是这个样子的,他平日里读书都是默记,只有在教她的时候才会出声,也不会这么没有情绪。他总是在她弄乱他的屋子的时候,皱着眉头冲她喊:“秀秀,你这样我没办法专心。”现实与记忆,真是大相径庭,这才是距离。

“秀秀,一大早的你又是投怀又是送抱的,可真叫我受宠若惊啊。”

闭了一会儿眼,眼睛涩涩的,大概又是没睡好。

而此时的胡府中,侍童呆呆望着眼前这个来来回回走了不下百遍的少爷,晕晕地问道:“少爷,您不是说等会儿要给小姐一个惊喜吗,惊喜在哪儿?”

她没有什么梦游症,她真的是被胡律抱回去的,自己迷迷糊糊被人揩了多少次油,她还不自知。有好几次她明明是知道的,可是胡律的话提点了她,她觉得自己一定是在做梦,也一直坚定地告诉自己,只是个梦罢了,都不是真的。

远在皇宫的赵喻批阅奏折有些累了,正在御花园散步,突然打了个喷嚏。身后小季子贴心道:“陛下,先回屋吧。”

胡律摇了摇头,能够被她这么大方说出来的话,一定不是真的……

心态是最重要的,她时常这样告诫自己。其实她一向想得开,如果真的考不好,那她和赵喻,就真的没有缘分吧。

娘亲刀子嘴豆腐心,等韵姐出了嫁,她再嫁了人,也只有胡律娶妻,才能让她略感安慰了。生儿养女一辈子,其实挺不容易的。

韵姐和离朱王爷这么可怜,自己也这么可怜,胡律却在一旁喂鱼,实在不安好心。他应该学学的,为人处事稍微低调一些。

……

今日阳光正好,待他匆匆洗漱一番,迈着轻快的步伐,踩着日光的几缕碎影来到院子,悄悄挑开翠绿的漫帘,正看到层层叠叠的花海中,一抹娇小清秀的身影。为了表示自己的诚意,他这一系列故意放慢的连贯动作,看起来活像偷窥邻家小姐的登徒子。

对付这种人,从来不需要手软,所以她真的直到自己手软了,才慢慢放开他。

秀秀酝酿了情绪,将长剑往桌上重重一拍,茶汤飞溅,瓷碟应声碎裂,略显冷漠的声音在慌乱的两人跟前想起,就像空荡的房间里炸开的一个霹雳,气息有些强大,让人不能拒绝。

秀秀蒙在被子里乱了呼吸,隐隐觉察到一双大手正在掀被角,她下意识拉了拉,将被子裹得更紧一些,软软糯糯地呻吟一声:“嗯,你们都不要管我,让我饿死好了。”

她轻轻呵了一口气,周身是迷蒙的雾气,她抱了抱自己纤长的藕臂,从水中浮出,手臂自然垂下,露出香艳的锁骨。她向他走来,一丝不挂,似是蒙蒙大雪中,有红梅轻颤。

兴许是屋内温润的空气终于将她拉回了现实,秀秀回过神,拍了拍自己的额头,额角一阵抽搐,方才或许是太紧张了。

他的身影在夜色中那么清冷,那么模糊,指尖弹出的琴音又是那么清高,那么孤寂。秀秀想,或许他是个寂寞的人,又或许,心底还有些不甘。

秀秀会意道:“娘,您一向温婉贤淑,高贵大方,作风正派,堪称少女的楷模,妇女的典范。女人们都羡慕您,男人们都敬佩您,男男女女都夸奖您呢。”秀秀一派花里胡哨地吹嘘。

秀秀凑近胡律,近乎谄媚地讨好道:“胡律哥哥,我能不能求你一件事情?”

娘亲说:“秀秀,你胡律哥哥亲自给你道歉来了,娘亲站在这儿有些不合适,就先走了。”说罢竟真的灰溜溜不顾她女儿秀秀的感受逃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