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是会水……那想必就不会晕船,她大约真是住在船上……”燕承锦不等听她说完,一拍桌子道:“这样吧,我们左右无事,就顺道走一趟陪你去寻令姐如何?”

今天被燕承锦不明不白地弄到这来坐着,早已经一肚皮的委屈,此时再也忍耐不住。站起身来尖声叫道:“王爷你到底想怎么样啊!我实在不知道我跟你有什么好说的!”

但他们也极为谨慎,船上仍留了不少人手,且他们在此也不会久留,看这架势,却是也没有什么机会让旁人在船上动手脚。

燕承锦这才明白明达说的是谁,急忙朝江上看去,那船也去得远了,只能影影绰绰看到船舷上有几个人影,面目却是穷尽目力也看不清楚了。

又有刘大夫日日蝗与他调理,这才几日的工夫,不用天麻咋咋呼呼地说主子长肉了,燕承锦都觉得自己长出小肚子来了,也不知道是吃胖了还是里阔大那肉团真长大不少,不过那小家伙活动的次数明显也多了一些。

还是林景生替他向众人解释了两句无妨,又道:“此处不可久留,咱们还是先离开这里再详谈”催着众人赶路。

燕承锦微颇的眉心渐渐舒开,侧过脸来对着他微微一笑,稍稍恢复了些精神,从袖子里取出两只厚厚的信封,信口处已然用火漆封好。他拿着这信封往何均眼前晃了晃,然后就动手塞到何均衣袖里。做完这些他拍手退开,看着何均笑道:“……我知道何兄其实是奉了皇兄的命令来押我回京,只是何兄是厚道人,顾念着情面没有把话说开罢了……如今我们分道扬镳,何兄也不好在皇兄面前交差,我这儿各有一封给太后和皇上的信,你就拿它回去和皇上交代吧。”

而燕承锦却是低着头乖顺地听他抱怨,也不曾分辨一句。目光却不太老实地看着他忙忙碌碌地给自己洗手擦手,脸上没有半点反省和不悦,反而笑嘻嘻地十分高兴喜悦的样子。

如此想定,劈档的剑势不由得微微缓了几分,林景生亦有所觉察。这两者都是心思通透的人物,彼此对视一眼,并能大致看出对方都存了停手休战的心思。再次过了两招之后,不约而同的收手退开数步,只是仍各自戒备罢了。

何均冷着脸索性不加理会,探手则去摸身旁佩剑,虽然那一众随从不知被林景生使了什么法子放倒,但他一身武学也不是摆设用的,众然眼下林景生那方看似人多势众,他仍有信心要留下燕承锦并这一众人并非难事。至于林景生想从他眼皮子底下将人带走,这就做梦去吧!

再看何均讪讪地站在一旁,似乎对自己这般说话的语气也很是不习惯,脸上表情不大自然,不过神色间也有种异样的持着。见燕承锦朝自己看来,何均觉得脸上微微有点烫,不过还是坚持着道:“桃桃,去舱里坐坐吧。”

燕承锦的目光不禁亮了起来,却不急着答话,先是上上下下地打量何均许久。

便毕竟这是皇帝的意思,天麻心里再怎么嘀咕也不方便把这话说出来。不会他为有这样的想法,别人心里自然也会有些计较,但何均人品身世相貌都挑不出错来,谁也说不出什么,不过情爱这回事本来就是毫无道理可言,燕承锦固执地非要喜欢谁不喜欢谁,别人说不上支持赞同,但心里多少也会有些动摇。

林景生似乎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含笑对着周围众人团团一拱手:“这些日子承蒙各位照应,多有叨扰了。”

他原本已经预备了燕承锦贪恋着与那人在外头无拘无束,必然百般不情愿就此回去。

燕承锦觉得他的目标十分远大,是个有着高尚抱负的有志青年,不过这抱负需得赔上燕承锦的个人幸福,燕承锦可就不见得像他一样乐见其成,只能更加深了对何均敬而远之的心思。这人做朋友能为你两肋插刀,做知已也颇为知情识趣。做人丈夫?还是省了吧。

此时何均这话无疑有质疑他行为不端的意味。但他与林景生独处却是事实,偏又辩驳不得。脸色不由得微微变了。

“……偏偏就有人信了。”林景生苦笑。“当日事时正是深夜,明达被侍人叫醒,换了套杂役小厮的衣服就匆匆沈出来,连他父亲的最后一面都没能见着,根本就没有玉玺这回事。”而玉玺这东西就算是落在旁人手里也不过是招灾引祸之物,他那一番血洗,对他稍有异议的人都拿了干净,也不必怕谁只凭一枚玉玺就能翻了天去,只怕谁拿了转眼就要人头落地,若是砸碎了镶个戒面什么的,倒还能换两钱花用,此外再无用处。

林景生又安抚了他两句,重新拿起了梳子。明达却一声欢呼:“燕叔叔。”

太后点到即止,没把话说得太明,但言下之意,竟是想让他择人另行婚配……

何均心道他还什么都没说呢,你就知道他是什么意思!转头却瞧见林景生偏头冲自己宛尔一笑,颇有点儿忍俊不住的意思,一边示意他闭眼一边和和气气地道:“何兄想多了,我这只是以防万一罢了。”

一旁燕承锦也是眼巴巴地看着,道:“于危难之中弃你于不顾,回头皇兄要拨了我的皮。而且你不正是来寻我的么?那就不要走啦。人多些毕竟好相互照应,我还指望着何兄受了我的恩情,回头皇兄面前替我说些好话呢。”

何均觉得额头上当日被盘子砸伤的地方又在隐隐作疼,暗道这算是扯平都还十分勉强,好意思说什么恩情。他拿这两人实在是没脾气了,只得依言闭了眼任由林景生在脸上涂涂抹抹。

片刻后听得林景生了一声:“好了。”顿了顿又道:“不要拿手去摸。旁边有书,有劳何大人自己拿起来扇扇,一会儿就干了。”

何均睁开眼,只觉得脸上紧巴巴湿嗒嗒的,听到他这话只好把想伸去挠两把的手放下来。

林景生收拾了瓶子,又过去在燕承锦面上也改动一二,他用的却不再是那些古怪药粉,而是一些胭脂粉黛。

何均冷眼看着他不多时将一切打点妥当,燕承锦从案和下的暗格里摸出镜子来照了照,倒还十分满意,将镜子抛给何均道:“何兄,你也看看?”

何均只得接过来看了看,只见锐中人面色微黄,嘴上粘了两撇胡子,眉骨唇角看上去都有些改动。整个人看上去顿时平淡无奇起来。和这张脸比起来。他平常看惯的那张脸显然要玉树临风得多。再看看燕承锦黛眉明眸的模样。这差别待遇委实再明显不过。

除了何均不能让人认出来,燕承锦也不便和对方打浆,别人倒也不需如何伪装,林景生道:“这也只是以防万一罢了。未必真会遇上。而且过了这一段,前面就有村庄。”

何均淡淡的应了一声,冷眼看着他与燕承锦暗暗地勾着小手指小声地商量着冯二小姐那里要如何打声招呼之类的,最后都安静了下来。

所幸马车宽大,并排坐着三人也不显得拥挤。只是没人说话,气氛就略有点儿古怪。

何均忍不住问了几句燕承锦这几天的情形,燕承锦不太想说,答得糊糊的。何均也想不到别的话来说,瞧着那两人默契地眼色来去甚不是滋味,只好当车厢内的其余两人不存在,拿了方才当作扇子的书来翻看。他这几日委实奔波劳顿,这时终于寻到燕承锦,倒是松了口气,不多时书啪啦一声掉在旁边,人自睡了过去。

这一觉不知时辰,突觉得身下的马车停了下来。何均一惊醒来。自己不知什么时候歪躺在了榻上,林景生也不知去向,只有燕承锦一人坐在榻旁,见他醒来,竖着手指轻轻嘘了一声。

何均识趣,顿时也不声张,只听得车窗外马鸣律律,隐隐约约的夹杂着林景生与人说话的声音。

何均还来不及多想,车帘子猛然被人掀了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