蔺策因为封府较晚,在宫外生活的时间其实并不长,却格外喜欢宫外的自在,尤其他与游彦相识之后,二人常常结伴出行。但继位之后却再难有这样的机会,几次私服出宫最多也只是到游府去,再难有机会像以前那样仅他们二人肆意自在。

游彦晃了晃头,顺势坐到书案上:“还不是林觉酒量实在太差,一会的功夫就醉了个彻底,我回了趟府里,更想早点看见你,就先回来了。”

陶姜偏了偏头,仔细考虑了一下游彦的话,深以为意地点了点头:“我爹娘去世的早,一个人过惯了,有个家听起来倒也不错,不过,要劳烦老夫人了。”

林觉失笑,朝着陶姜看了一眼:“那将军稍候,与游兄说说话,我去吩咐他们准备酒菜。”说着转身就出了门。

蔺策朝他笑了起来:“只是顺着你的话想了想当日的事情,我那时好歹已经是一国之主,高居帝位,人人敬畏,又有何不好?”纵使真的有,比起远在西北的游彦,也不过是微不足道的困扰。

游彦喝了口茶:“这皇城之中确实少了几分生机,现在看起来确实顺眼的多了。”

“我与邬晟先前没怎么接触过,但既然是禁宫的侍卫,总还是有些本事。况且能让公主对他心心念念,总不会太过普通。”游彦将密信折好,探身过去看蔺策回信,“依我看,你可能真的要开始替公主准备嫁妆了。”

游彦来到长乐宫的时候,蔺策并不在殿中,有内侍上前解释,说是吴太后身体不适,蔺策前去探望,让游彦稍候。

“我倒是相信,只不过可惜了,”游彦缓缓道,“我想要的,也不过你一个而已。”

蔺策将他整个人圈在自己怀里,用厚厚的被褥将人裹了个严实,低头看了一眼怀里那张还没完全从情yu之中脱离出来的脸,忍不住低下头又在游彦前额印下一个吻,才终于觉得满足。

蔺策觉得自己大概是醉了,以至于只不过这么一个笑容,就让他乱了心神。他目光紧紧地落在游彦脸上,良久,突然在满朝文武的错愕之中起身:“朕不胜酒力,今日就且到这儿吧。”

蔺策将礼册一直翻到最后,才收了笔,捏着礼册沉默了一会,抬起头看向高庸,高庸立刻会意,解释道:“今年游府的贺礼是以越国公的名义进献的,至于游将军那里,暂时还无动作。”高庸将礼册收好,瞧着默不作声的蔺策忍不住劝慰道,“奴婢觉得,游将军自然不会忽视陛下的生辰,说不定要等着那一日才会有所表现。”

游彦靠坐在床榻前,舒展开身体,一副慵懒又惬意的模样,朝着瑞云挥了挥手:“还学会了拿娘亲来要挟我,”说着话,他打了个呵欠,“你尽管去叫御医过来。”

游彦自己未曾察觉,但是他这副样子落到瑞云眼里已经算得上是反常,瑞云提了热水进来,沏了杯热茶递到游彦手里:“公子,您是不是还哪里不舒服?不然我还是叫御医进来瞧瞧吧?陛下命他们跟来也是要确保您无恙。”

这厅里是用来待客的,游彦平时极少来这里,此刻只觉得闷热难耐,看见蔺策还安坐在椅上,但前额已经沁出了汗水,忍不住皱眉,上前拉住蔺策的手腕,边走边道:“这厅里热的很,实在不是个说话的地方,殿下难得来了,我带你在府中转转,也好找个地方解解暑。”

“游将军正在内间休息。”太医丞最先回过神,“下官已经为游将军诊过脉,游将军应该是前日酗酒之后又未曾好生休息,加上天气寒冷感染了风寒,才会昏睡过去,开几服药好生调养一番就会痊愈,陛下不必忧心。”

游彦推开殿门的时候,高庸几乎是立刻就迎了上来,瞥见游彦的脸色便心知不妙,他与游彦接触颇多,大多数的时候见到的都是笑意盈盈的游彦,极少见到他会因什么事而牵动情绪,更别提像此刻这般,面上带着分明的怒意。

游彦轻笑,朝着他回礼,转过头看了看已经空荡荡的大殿:“时候也不早了,郑大人还是抓紧回去吧,也省的家里人久等。”

烛火摇曳,游彦拎着两坛酒靠在软塌上坐了整夜,因为得了吩咐,没有任何人前来打扰,直至东边天色将亮,游彦才扔下空空如也的酒坛,翻身坐起,朝着外间招呼道:“瑞云。”

追究他们容易,但如此多的官员被惩治,他们的继任人选,又要从哪去选?朝堂之中蓦然出现如此颠覆性的变故,于社稷安稳来说实在是大不利。

林觉笑了起来:“他老人家若是早能有你这种思量,也不至于任由林醒铸下此患。”

在涉及蔺策的事儿上游彦总是十分认真,因为心血来潮想送蔺策一幅画当做生辰礼物,便一大早地起来站在书案前不停不休地画了大半天。没人清楚游彦究竟想画一副什么样的画送给蔺策,最起码在瑞云眼里,那些被游彦嫌弃的画都已经算得上是上品。

漫天飞舞的雪花飘了大半日终于停了下来,天色也一点一点地暗了下来,在游府逗留了大半日,对蔺策来说已经算得上是偷得浮生半日闲,他陪着游彦转遍了游府的花园,喝了不少热茶,最后手牵着手将这人送回房里,看着他歇下,才依依不舍地出了门,看向迎上来的高庸:“走吧。”

游彦凑过去,吻了吻蔺策的唇:“虽然你有当昏君的潜质,但幸好,我没有祸国殃民的打算,普天之下,我想要的也不过是你一人而已。”

“掉头,去游府。”蔺策突然开口。

“摆驾,大理寺。”蔺策道,“事发这么久了,朕也该去见见李埠了。他应该有不少的话想和朕说。”

而他甚至都不知道那一日来临之时,拿什么能够留住游彦。所以他只能尽可能的让他轻松自在,远离纷扰,让那一日晚点到来。

等瑞云跟着游彦进到雅间里,才发现里面居然还坐着一个一身黑衣的年轻男人,再看看自家公子一脸淡然没有丝毫的惊讶,立时会意:“公子,我到楼下转转。”

高庸还候在雍华殿门前,拎着把纸伞不住地朝殿内张望,见蔺策出来,他才终于松了口气,撑起伞上前:“陛下。”

蔺策抬起头,看着老旧的匾额上的这三个字,嘴角扬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

蔺秀苦笑:“可是当我知道,他心中也有我的时候,我突然就想,我为什么不试一次呢,管他什么身份地位,什么尊卑有别,人活一世,若是不能与自己心心念念之人在一起,活的再尊贵又有什么意思?”

游彦盯着那人背影看了一会,只觉得这人似乎在哪见过,但又没有什么印象,但是他身上的衣饰却表明其身份。游彦收回视线,若无其事地走到书案前,正对上被脚步声惊扰抬起头的蔺策的目光,唇边漾起几分笑意:“陛下倒是勤勉,才下了早朝片刻不歇就又忙了起来,今早的药可按时吃了?”

游彦想起长乐宫堆着的那一幅幅卷轴,立刻弯了唇,他伸手捏了捏游礼的脸:“居然学会跟你祖母用这种小伎俩了,要是被她老人家知道还不伤心的很。”他抬抬手,示意游礼自己倒茶喝,“那看了这么多的画轴,可有满意的?”

暗卫方说完话,从茅屋内就传来有些拖沓的脚步声,大概是因为这屋子实在不大,只几步,房门便被推开,露出一张让人生畏的脸。

“怎么不看画上的美人了?”蔺策摸了摸游彦还滴着水的发梢,抬眼示意高庸再拿一块干净的软布过来。

“行宫药材毕竟没有宫里全面,吃食也及不上宫中用心,归途也用不了太多的时间,如若路上能够注意不再染了风,臣以为还是回到宫中休养更为合适。”御医立即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