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还要去上朝?”瑞云简直难以置信,“您什么时候这么勤勉了?您风寒未愈,御医还在隔壁守着呢,居然还要去上朝”

说着伸手去拉游彦的手臂:“您还是回榻上吧,我端了粥过来您喝点。”

但蔺策却绝不会主动结交游彦这类的世族子弟,因为他的身份地位尴尬至极,稍有逾越立即会传入他那些个兄长耳中,到时候他的处境将会更加难堪。也因为,那些家世良好的世族子弟也未必会把他这个皇子看在眼里,他也不想自取其辱。

“昏倒?”蔺策睁大了眼,立刻下了床,几步就来到殿门前,拉开殿门,瞪着外面的内侍,“究竟是怎么回事?人怎么会突然昏倒?”

游彦皱起眉头:“我朝律法是开国之时所修订,当时天下初定,百废待兴,为了收拾残局,尽快平定局势,在许多条文之上格外严苛。但时至今日,四海清明,如此律法已经不太适用,因为李埠一案,已经死了太多的人,因为一个李埠把整个朝堂都清空,这一步未免太过冒失了。”

蔺策瞠目看他,半晌,才收回视线,垂下眼帘,沉声道:“游卿,游卿与郑卿一心为国,所言也未尝没有道理,只是此事事关重大,朕还需要再行思量。”a

游彦仰着头看着屋顶,似乎是在认真思考瑞云的话,半天才开口:“那你去厨房问问今日有没有给大哥准备什么补汤,顺便留一碗给我,待会我喝了酒,再喝了这补汤,两相抵消,就不怕伤身了。”

瑞云也听说过一些关于林家的传闻,知道林觉虽然是嫡出,但因为其秉性一直不受其父待见,加上其生母早逝,林家现在实际的家母是林醒的娘亲,林侍郎的侧夫人,所以林觉极少过问林府的家事。此刻被叫回林府,大概也只是林老夫人病急乱投医,想要个人能够收拾乱摊子。

“林醒?”游彦歪着头想了想,“你那弟弟做了什么事,让你爹如此焦急?”

人都说帝王无情,涉及到权势利益再真挚的感情都难免受到影响,这个道理游彦自然也清楚,大概从蔺策登基的那一日起,他就一直在做准备,那些权势诱惑对他来说本就不值一提,若为了这些不相干的东西影响了他与蔺策之间的情谊,对他来说简直算得上是耻辱。

“殊文性子跳脱,又受了我爹跟我的影响,看起来对什么都感兴趣,其实很难专注。在翰林院那种地方混混日子也就算了,大理寺的话,并不适合他。”游彦伸了伸胳膊,“我知道你因为公主退婚的事儿对他一直心存愧疚,但这种缘分的事儿本就强求不来,他得不到公主的喜欢,又怪得了谁,何必在这种事上给他补偿。”

因为游湛的兴致在此,所以游府的花园在打理时费了不少的心思,花园之中的花木种类繁多,即使到了秋冬之时,依然会有花盛放,不会显得寂寥萧索。

“嗯,”蔺策应了一声,仰起头看了看乌蒙蒙的天空,“忙去吧,朕回宫了。”

高庸立刻应声:“奴婢遵旨。”

“颜面?”蔺策收敛了面上的笑意,一双眼紧紧锁在高庸脸上,“放着养尊处优的太后她不当,非要听信外人的蛊惑给朕一再的添麻烦,母后她老人家也应该收些教训,也省的以后朕一时不查,再被自己的娘亲所害。”说完,他摆了摆手,“去吧,将殿门打开,一会她老人家找过来,不用通传,直接将人请进来,朕倒要看看,她还有什么话要与朕说。”

游彦穿了一件素色的袍衫,又被瑞云披了一件貂裘,行走在人群之中显得有几分格格不入,但他却丝毫不在意。瑞云本以为游彦是有什么目的,才会带他出府,但一路跟着走下去才发现,游彦说是逛逛,就真的只是漫无目的的在城中闲逛。

迟彻皱眉,但终究没再开口。那黑衣人似乎是笑了一下:“陛下,依着这邓敛贪生怕死的秉性,最迟明日,属下就可以将他所知道的所有事都掏出来,将所有罪证都交呈给您。”

“怨气重?”蔺策轻笑,“这皇城由前朝修建至今,历经两朝十几位皇帝到现在也有几百年,这里面哪个地方没有冤屈,又有哪里没死过人藏着你口中的污秽之物?若按你口中所说,这长乐宫朕也是住不得的。”

“公主只是看见心上人头破血流难免心疼,又遭到陛下质问,故意反问想表明自己的决心罢了。”游彦笑了笑,伸手将蔺秀扶了起来,“只是希望公主能够清楚,站在你面前的是你的兄长却不是你的仇敌,他所做的一切,不管是不是按照你的想法,都是为了你好。公主可以不领这份情,却也总不好太过分。”游彦说完,给蔺策倒了杯茶,看着他喝下,才又回到软塌旁,旁若无人的继续给自己的灰兔子顺毛。

游彦朝着紧闭的殿门看了一眼,面带疑惑:“怎么所有人都在这里,陛下在做什么?”

游彦端着茶盏的手顿了一下:“待我再进宫,让陛下再派几个御医过来,换换药方或许能有些效果。”他喝了口茶,又问道,“殊文呢,这几日他都在做什么?”

而蔺策现在病还未痊愈,除了游彦,也再信不过别人来处理此事。

蔺策对他的话格外不满,眉头立刻皱了起来:“没有任何人应得那个位置。”

游彦带着御医回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副场景,平日里在朝臣面前不苟言笑的蔺策此刻正跟一只巴掌大的小兔子玩的不亦乐乎,看见游彦进来,还抬起头回给游彦一个带着讨好意味的笑。

“不吃了?”蔺策照例将鹿肉送到游彦唇边,却没得到他的回应,不由有些诧异,他低头看了看还没动多少的鹿腿,“是不是鹿肉烤的老了些,不好下口?”

游彦此次病倒是因为在与叛军最后一战中胸口中箭,之后箭疮一直未愈,才在归途的颠簸之中感染风寒,以至于卧床不起。他听见蔺策的话笑了起来:“伤口有什么可看的,御医已经瞧过了,包扎好了,难不成你要我解开给你看看?”

对比起来,蔺策倒显得有几分恹恹的,一副提不起精神的样子。游彦很少见到他这副样子,这么多年来,这人总是一副精神饱满的模样,就像一根紧绷的弓弦,从不允许自己有丝毫的懈怠。

蔺策抬眼,重新与游彦对视,半晌他握住了游彦的手:“我更不想让你失望。”

“什么?”

“怎么?送了簪子又舍不得让我带?”

游湛瞪眼:“那又是谁将我卷进这些俗事儿?”

邓敛自然也认出了这父子二人,拱手施礼:“原来是越国公与上将军。前些时日岳丈他收到贵府的拜帖惊诧至极,到今早起来还不太相信两位真的能莅临,等下他真的见到二位想必高兴的很。”

蔺策哭笑不得:“御花园里的东西由着你折腾,就不要平白去惹他老人家了吧。”

蔺策在听见“扒皮抽筋”四个字时脸色立刻阴沉下来,将手里的纸张甩开:“整日里信口胡说无中生有也就算了,现在居然连这种话都说出来,我倒是要瞧瞧,谁那么想被扒皮抽筋?”

“刚到戌时,”游彦回道,“你今晚是宿在我这儿,还是叫瑞云送你回去?”

“您当我是小孩子吗?”游礼抽了抽鼻子,抬眼看着游彦,“两块,我知道您还有私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