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括您所说的林家,一共有十五家从李埠那儿求过字,润笔费从百两到千两各不等。”那人道,“不过这些只是近两月的名单,先前的名单属下还需要一段时间慢慢去追查。”

游礼抽了抽鼻子:“还不是自己想要躲懒。”

高庸笑着应声,跟在游彦身后在蔺策的注目之下出了门。偌大的长乐宫突然就安静下来,蔺策盯着门口愣了会神,才终于伸出手拿起一本奏章,仔细地看了起来。

“仙姿玉色?”蔺策转过头发现游彦正低着头专注地看着画,眼底带着分明的欣赏,刚刚的夸赞显然是发自内心的,这让蔺策莫名的就觉得心情烦躁,他又低头看了一眼手里的画,也不顾吴太后的脸色,就将卷轴塞到高庸手里,“朕倒是觉得平平无奇。”

吴太后一身华服在众星捧月之下进到长乐宫时,一眼就看见坐在桌前慢条斯理喝汤的游彦,他身上只穿了一件单薄的中衣,胡乱地披着一件外袍,却没有丝毫的狼狈或窘迫,自然的就好像是在自己的府里。

游彦轻笑:“那就要看看陛下还给不给臣反悔的力气了。”

“待退亲一事了结之后,他会亲自出现在皇兄面前,求皇兄赐婚给我们。”不知是不是因为提及了心上人,蔺秀露出一个温柔的笑,朝着蔺策施礼,而后转身离开。

老先生说了大半辈子的书,脑子里装着的都是各种各样的故事,也见识过各种各样的观众和场面,他今日特意选取了几个民间传说,很轻易地就吸引了包括蔺策在内长乐宫所有人的兴致。让平日里稍显沉寂的长乐宫平白就多了几分生气。

所有人都觉得旁观者清,但有很多事,其实还是当事人才最为清楚。

蔺策手下一抖,抬眼看向高庸:“你替他威胁朕?”

游彦默不作声地看了他一会,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差不多可以了,你突然这么正经,让我觉得自己是来交代后事的。咱们还是来说点正事儿吧,”他朝着四下里看了看,他们这个位置还能清楚的听见旁边校场练兵的声音,他侧耳听了听,才继续道,“让你的人去给我查一个人。”

游彦上交兵符之后,朝中不知有多少人都在盯着城外的动向,接连数日,一切如旧,就好像所有的消息都被隔绝在都城,没有惊动军营分毫。这让那些不知出于什么目的等着看戏的人难免有些失望。

游彦没有得到任何回应,他也不急,就这么僵持了许久,蔺策终于侧过身将他搂进怀里:“上将军今日专程进宫却连长乐宫的门都没进去,我当然要来安抚一下。”

第13章

游彦也不见外,他少年时能因为才识而誉满都城,虽然这些年的兴趣爱好不在此处,却不代表那些本能会被遗忘。他背负着双手,缓缓地在店内转悠,架子上的玉器古玩,墙上的字画,他一件一件地看过,有的会让他驻足把玩,而有的只扫一眼就会放下。

大约因为是正晌午,茶楼里的人并不多,游彦一身质地上乘的青色袍衫,蓦地出现在里面立刻吸引了所有人的眼光,有些人在好奇有些人疑惑,都知道按照这人的服饰必定出身不凡,加上出色的容貌,这茶楼里却没有一个人认识他。

“那就劳请二位去将他请出来,只说我要面见圣上,高总管自会有决断。”游彦双手拢在宽大的袍袖之中,缓声道。

“殊文不敢。”游礼慌忙躬身,“今日是侄儿冒失了,有愧于叔父多年的教诲。”

游彦跟着众臣一起施礼,而后抬起头看着那人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大殿,身边的人吵吵嚷嚷也慢慢地散去,他在殿中站了一会,照例是等所有人都散去才向外走去,他以为大殿之外会有长乐宫的內侍等着他,毕竟蔺策刚刚明显是在压抑着怒气,肯定会在散朝之后与他好生争论一下此事,却出乎游彦的意料,大殿之外空空如也,没有任何人等他。

“好的,公子。”瑞云应声之后才察觉哪里不对,诧异道,“公子您待会不是去上朝吗,揣着个兵符多碍事?”

在蔺策视线落在自己身上时,游彦就已经察觉,他故意一动不动只等着这人走到面前的时候突然坐直了身体,仰着头在他唇上印下一个吻,顺便用舌尖描绘了一下已经格外熟悉的唇形,温热的呼吸扑在蔺策脸上:“陛下终于舍得从国事中分神看看我了?”

吴太后面上的笑容僵住,她听说游彦这人素来百无禁忌,现在倒是亲自见识了,只能转头朝着宫女道:“怎么如此没眼色,还不给游爱卿奉茶?”

游彦得不到乐趣之后又将注意力转移到了花园里正争相斗艳的他连名字都叫不出来的群花。如果说池里的锦鲤是游大夫的宝贝,那这些花就是游大夫的性命。为了避免自家老爷回府之后看见一园子的残花败柳,将自己也牵扯进去,瑞云终于忍不住在他家公子大晌午去花园浇花的时候出言劝阻:“公子,您前几日还说要去军中看看,连着在府里躺了这么多日,会不会耽误大事儿?”

游彦微微闭了眼,再睁开时,里面的慵懒已经散的无影踪:“谁人都可以娶乐昌公主,但是殊文不行。”

二人对彼此的身体太过熟悉,一个漫长的亲吻结束都将对方撩拨起了感觉。尤其是蔺策,因为二人都事务繁重,能有时间说上一会话已是难得,他甚至想不起来两个人上一次亲热是什么时候,他虽为一国之君,所求也不过这人一个而已,这样一个亲吻又如何满足的了?

游彦笑眯眯地将脚收了回来,晾在池边的石头上:“今日天气这么好,去早朝听那些人的胡言乱语岂不是可惜?”说着他伸手拨了拨钓竿,“还不如钓几条鱼,享受一下这大好的时光。倒是大哥你,怎么起的这么早?”

蔺策低头擦着手,漫不经心道:“朕大概是太久没有过问这些事儿了,有些人可能把朕的忌讳忘了个一干二净,正好趁着这次,让他们好好的记起来。”

游礼跪坐在游彦脚旁,眼底带着分明的困惑:“叔父的意思是,只要是自己喜欢的人就可以了吗?”

说着他抬手摸了摸蔺策的下颌:“昨夜批奏折又到什么时候?一会出门我应该找高总管谈谈心了。”

“陛下已近而立之年却后宫空虚,膝下更是连一个子嗣都没有,这样于我南魏国本不利,臣叩请陛下以大局为重,早日立后才是。”

蔺策垂眸,目不转睛地看着游彦的脸:“现在有迟彻他们在,没什么需要办的,不如你继续帮我保管,等需要的时候,我自然找你讨要,如何?”

游彦懒洋洋地应了一声,提及迟彻的名字让他又想到一件事:“先前你说要迟彻去查乐昌公主的那个心上人,可有了眉目?”

蔺策皱眉,摇了摇头:“近两年来秀妹从未离开过皇城,外官入宫也没人与她有过私下接触,没有任何的征兆,根本无迹可寻。”

“如果不是外官,就只能是这皇城之中的人,”游彦心中有了思量,“此人大概身份地位不高,配不上公主的尊贵,所以公主才到了如今也不将他的身份透露出来。想必最开始的时候连她自己也并不觉得二人会有可能,才会在你赐婚的时候没有第一时间出来反驳。”

游彦说着话,打了个呵欠:“不知道后来又发生了什么,才让公主最终鼓起勇气开口。不过我倒是觉得,既然公主不说,那也没必要追查,只是让人看着点别让她受了什么蛊惑。至于那人到底是不是个良人,得等他什么时候敢站出来向你求娶公主再说。”

蔺策低低地叹了口气:“秀妹虽然平日里温柔乖顺,但却极有自己的想法,若是那人真的值得托付,我这个做哥哥的也不想干涉太多。不过若是连向我坦诚的勇气都没有,也就不值一提了。”

“你懂得这个道理,公主自然也清楚,说不定她也在等着。你先等着看她的反应吧,”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裹的太暖,游彦不知不觉地就起了睡意:“大早上起来就被接进宫,现在困得很。”说着,他侧过身,搂着蔺策的腰,“我要睡一会,你陪着我。”

“好,我一直陪着你。”蔺策将虎皮毯拉了过来,将游彦裹得严实,低下头近乎虔诚地亲吻了他的头发,听着那人逐渐平缓的呼吸声,忍不住轻声道,“我恨不得日日夜夜都陪在你身边,却只怕有朝一日你突然发现,自己根本就不需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