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友刚钻进被窝就一阵咳,咳完想起与她头对头躺着的顾初九,便抱着枕头挪到床脚那头,“初九,我感冒了,这两天睡这边了,小心别传染给你。”

宋时听着旁边几位太太已经开始小声议论,便能想象过几天圈子里又得传出什么样的谣言,左右不过“周老爷子在小老婆的葬礼上,与儿子玩了一出双龙戏珠”的禁忌桃色八卦最招那些闲得蛋疼的阔太太们打趣。

“是么。”周谨南不觉得。

顾初九换了个姿势窝在侧边的沙发上,手撑着下巴欣赏周谨南磨咖啡豆。看起来是那么费劲事情,周谨南却做得赏心悦目,“我进了经管院,你是经管院教授,肯定有办法的。”

顾初九回忆起半月前的那一夜,面红耳赤地清醒过来,她难道还怕自己再大张旗鼓一点吗?!顾初九对准周谨南三个字狠狠摁下去。

顾初九被突然出声的男人吓得浑身一颤,手是极快速地收了回来,缩在自己腹上团成拳,手心的热度都被惊出的凉汗降了下去。

于是周谨南把的杯子递给她。

顾初九拉她起来指了指卫生间,“我陪你去洗洗吧。”

她把水壶放下,握着杯子回答,“怕吵醒你,还是吵到你了吗?”

顾初九干干脆脆,“宋哥哥。”

“嗯。”顾初九用叉子小心地卷着面,低头默默吃饭。

“我来补习。”顾初九撅撅嘴。

周谨南很快吃完了一碗饭,拿纸巾擦了嘴,看了眼顾初九拨弄半天不见少的米饭,“不合胃口?”

顾初九应声。

“周先生。”吴婶把餐盘和咖啡端放在周谨南面前。

这是一句废话。

他穿着贴身的黑色西装,袖口和领口露出白衬衫的痕迹,最上面那颗扣子严丝合缝地扣着,今天没有打领带。

“哦。”顾初九放下杯子,接过他手里的碗。

周谨南家里用的是一套简约的日式黑边白瓷餐具,盛饭的方碗没有碗底沿,热度传导很快。顾初九边往餐桌走,边小心翼翼地挪动手指,只用指尖掐着碗沿,等碗放到桌上时,她指尖都烫红了。

顾初九抬手用灼热的指尖捏住耳垂。

“烫到了?”周谨南从她身后走过来,手里端着一碗粥和一碟咸菜,掌心里还握着四只合金筷。

顾初九摇摇头,放下手时拇指还在轻磨食指和中指。看他动作轻缓地把菜放到桌面上,又把粥碗放在她对面的餐位上,“你不觉得烫吗?”

“还好。”周谨南递给她一双筷子,又走到她对侧落座,“晚上吃清淡些,如果半夜饿了,可以再吃宵夜。”

顾初九点头应好,把筷子放在桌上,打圈搅动粥碗里插着的瓷勺。她饿了一天,只闻着白粥都食指大动。

用勺子舀了会,粥终于变得温热,顾初九端起碗喝粥。抬眼间看见对面的周谨南,他正捏着筷子夹起咸菜,放到舀了粥的勺子上,再一起慢慢送进口中细嚼慢咽。

只是简单的动作,顾初九却看得着了迷。其实不只是吃相,周谨南日常的行为举止都带着刻进骨子里的风度和仪态,任谁看都觉得赏心悦目,顾初九更是沉迷。

放下碗,她碗里的粥和咸菜早都搅在一起,白色米汤染了红,味道虽好……顾初九重新捏住勺子,把咸菜一个个舀在勺子上,送进嘴里。吃到最后,碗底只剩些沾着红油的米汤,顾初九瞥了眼周谨南面前仍是干干净净的碗壁,万分气馁,在心里轻叹一声,抬手一口把粥喝个干净。

“再吃些?”周谨南问她。

顾初九摇头,“已经很饱了。”

周谨南把吃剩的咸菜放进冰箱,顾初九端着两人的碗筷走到洗碗池前,这才看见流理台上还有她早上看见的那个盘子,上面仍剩着一个鸡蛋和两只蒸饺。

“你今早剩下的吗?”顾初九问。

周谨南正关上电饭煲的开关,偏头看她一眼,“前几天的,应该已经坏了。”

顾初九把鸡蛋和蒸饺倒进垃圾桶,拧开水龙头开始洗碗。周谨南这次倒没有先走,一直站在冰箱旁边看着她,看得顾初九心跳都变快。

“你不去洗个澡吗?”顾初九把沾满泡沫的碗放到水龙头下,水花冲走泡沫,白瓷碗显出光洁。

“睡前吧,等会还要工作。”

顾初九回头看他一眼,他的神色还是那样清冷浅淡,但眼下的黑青却轻易暴露他的疲惫,她以前从不曾在周谨南身上发现这样的信号。

“为什么突然要回到周氏上班?你不喜欢待在学校了吗?”顾初九看似问得随意,手里洗干净的碗却还在冲水。

“不是说看我当教授当得挺开心么,怎么又觉得我不喜欢待在学校。”周谨南反问她。

“嗯,是啊。”顾初九回答得干巴巴的。

其实她没有正正经经地和周谨南聊过天,尤其聊得还是他的私事。突然引出的对话让她手足无措,也不敢随便问,拿不准什么是她该说的,什么不是。

“只是时机到了罢了。”周谨南往前走了几步,站在她身边,“洗完了吗?”

顾初九顿时加快动作,把剩下的一个盘子冲了干净,关上水,转头看他,“洗完了。”

“洗完了就去睡觉。”周谨南也望着她,似乎在等她。

两人离得很近,顾初九能闻见周谨南身上淡淡的烟草味。她脸生了热,垂着眼皮点点头,又突然转身,脚步也快了,“我先去刷个牙。”

等她从浴室出来,边往卧室走边冲自己手心哈气,热乎的气流裹着薄荷清香,她满意地收了手。可等进了卧室才发现周谨南不在,她又跑去客房,里面也没人。

原来那不是共眠的邀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