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多久,地面又是一阵刨地声,这会儿声音不像是一个地方,是从里面各处传出来的。

一把抓疼是受不了,只能是抓到哪个是哪个,被逼无奈也管不了这么多,再朝四周胡乱扔过去,一只两只的它们也不在害怕的,就反手将烛虫赶紧一颗颗往自己身上贴。贴的自己发光亮堂。

“行了,多大点事儿?”亥甲君弯下腰摸了摸她的头,她还是止不住哭。没再劝,收了手越过她,一步一步离她远去。她看着背影,她想喊,但哽咽让她发不出完整的话来,眼泪留不止,只能是嘤嘤呜呜。

“别生气,你是新人嘛。我那会儿刚来的时候也是这样的。”这样的话并不能抚平心情,“这样,待会儿你从我那里挖几株天狼草过来,给你守院子。”

“欸呦,看着面色,我可是猜对了。这是子甲。”子甲?亥癸是最末,子甲便是朝员之首,一等长老。可看上去一点也不老,甚至比亥甲君还年轻许多,不论如何先赶紧做了礼。

道完他便走了。

“议论朝臣,就该死。”

只要是帝上要宣见,无论此时此刻在干什么都要被拖来。

“之前为什么不去上课?”

然而如今,她也没有受到别人的善待。

不过似乎也正是这种特殊的缘故,看着稚嫩的生命在眼前,那么纯洁不受污秽,有着让众生心怜的魔力。就连这位帝上都愣了许久,叹了一口气作罢,将配刀还给旁边的侍官,相互看了一眼让他把女婴带了下去。

“她是这一榜的出榜生,头魁!听说将是要去金銮殿当旁听的。”

旁听?“是可以有两个旁听的么?”

“能两个就好了。听说上一个不过是个意外,知道自己干不了了,擅离职守也不知道藏哪儿去,丢人。这会儿是正儿八经筛选出来的娇子,是要替了。”

晴天霹雳,五雷轰顶。

“没去找一下?”

“找什么找,这儿的规矩你又不是不知道。”

规距?什么规矩?没开口问,以为只有她一个人不知道。

“你又知道了?那你说说什么规矩?”旁边一个和他同级的学子替她问了,旁边人起哄着。原来不是只有她不知。

“呵,看你们就会死读书。无知!”

“那你说啊!”

“除了这金銮殿保护的地方,还有受帝上之气保护的村子之外,其他地方都不安全。小到亏夜的亏鼠,大到这些异兽,统统都不是好惹的,保不齐出什么事儿!自己倒霉咯。”

四周的学子听得紧张,催他多说点。

他警惕四周望望,压低声音:“这事儿不让细说,规距严着。但作为你们最有资历的大哥我可要说一句了。宁可垫底也不要拔魁。咱们过来读书,不能上头魁的无非要么继续留在这儿,要么到村里去。要是这拔了头魁的,或者被选中的优秀人才,那是直接面临生死,一不当心就被那些东西给吃了的!听说换的人比流水还多。再说现在朝堂上面人都满了,哪儿有空位给那些个旁听的?又有谁愿意下面跟那些东西搏斗啊。”

“下面?什么下面?”

“咱们下面还有个一模一样的地方,也是中间一块地儿,四面都是海。咱们这儿是中天,下面是中地;咱们四周是天海,下面是狱海。我还听到说……”他声音更压低些,“我也是无意中听到那个亥甲君说的,中地下……”他话没说完,人就如蒸汽从我们眼前消失了。所有学子都吓得不敢动弹,都知道眼前发生了什么。不知道学子中是谁喊了一句“跑啊!”四周一片漆黑,所有人一哄而散。

她是早已经不为人知得悄悄退到隔墙后面,“亥甲君说……亥甲君说……”。她知道后面的内容,靠着让自己冷静一下,她突然开始肯定自己之前的质疑,细思恐极。

她讨厌在黑暗中,放下书笼,抱着双臂让自己冷静下来。待到四周重新亮堂她才心里轻松些。

四周恢复原样,却出奇得安静。转过头探出隔墙张望,那些学子全部都不见了,这一块区域一个人也没有,远处的学子若无其事行走,也没有因为那身叫喊望来。

“亥癸。”她好久都没有听到这样的称呼,突然在耳畔的冷冽声音不由让她一激灵。回过神,身侧若隐若现漂浮着一个半透无形的影子,这是她以前,包括书上都没见过的姿态,但这声音又有些眼熟。

既然知道她的名号应该是自己人。作了礼,“喏”了一声。

“换上朝服,两光时后上朝。”光周是这里标准计时,10光为一昼,10幽为一夜,20光幽为一天;20天一亏夜,20天盈昼,盈昼形5天,45天为一周。

“喏。”口头应着容易,真要上朝就怕了。她怕自己藏起来多年,是一种叛离,是有野心。既然已经有了新魁,撞见了亥甲君对待新魁的态度,还有她自信满满的面容。原来这样的亲切不仅仅是因为她,是谁都可以拥有如此对待。她以为是特别的,但终究是自己想太多。

可她又一想,自己又懊悔自己是这样想法。他算起来是她的前辈,亦是导师。他只是履行义务,又是亥字辈分的长老,照故小辈是再正常不过,又何必只是对一人呢?

是与非的矛盾撕扯着,挣扎着,两边都想占得上风。

她提着书笼回去,桌面已经摆放上她的那件朝服。将书笼放在一边,给自己穿上。路上谁都不在,只有她一人。朝堂上也没有一人,她是最先到的。书案上整齐摆放着工具,翻开书页干净如初。署名是亥癸,谁都可以是这个名号。朝员陆续进来,她起身作礼,头低得很低,一直保持这样的姿势。同朝为官,他们礼貌给了回礼,但没有多说一句便回到自己的位置。待人齐,帝上上朝,所有人作匍匐叩拜礼后坐回位子,开始今日的朝事。

上朝没有什么新意,主要是这位帝上极其懒散,所有官员一一上书,没什么大事的略过,有什么大事的手指一点,指着人去做就对了。上朝也就几光时,话没几句,但书面内容和笔记还是要齐全,全全记录了半大本,梳理补充的笔记也是满满当当。

帝上下去片会儿,给朝员一些相互交谈的空间。他们的话一开始是交换彼此信息,说着说着话题就转移到最末的朝员身上。他们的神色语气丝毫也没有惊讶怎么还是当初那个人,也没有问之前怎么不见发生了什么,一味抢着册子拿过去看记录,其中一人还笑着指出说最近肯定是懈怠了,这样的笔记要是被帝上发现了肯定是不过关的。旁边的官员起哄到说:“你操什么心,帝上哪次又来看过,你自己看得懂就成了。”

她轻松对着笑了笑,敷衍两句:“就是就是。”

没想到这时儿帝上就朝着这儿就来了。所有朝员迅速回到自己位置上端正做好,用手捂着嘴偷笑。帝上也带着微笑,脚步稳健又有些急切,没有了帝上的威严。

她恭敬站起来,心情还沉浸在前面交谈的轻松之中,看着自己的笔记,将册子交给他。想着也是不会说什么,谁想面色变化,一秒又是当年那个严肃的老师,她心头一紧,垂下头。

“说过多少次了?不要这么记!”恨铁不成钢,当头就是严厉的批评,将册子往案上一扔,旁边的官员捂着嘴,幸灾乐祸,都憋不住发着抖乐呵,她心里有不好的预感,心里盘算预测接下来会说什么,果不其然,“罚书抄写50遍,退朝!”

听到抄她便是不自由腿软,差点跌坐在地上。就算隔了这么多天,但也忘不了被支配的恐惧。他撑着案不敢探出脑袋,瑟瑟发抖。一旁朝员将她扶起,抬眼一看,竟然是亥甲君。

所有人乐着离开,而她,全身上下都是僵的。他为什么还要主动上来搀扶,是为了礼数么?她心乱如麻却还要保持微笑,僵硬着笑容和其他朝员告别之后收拾起东西往外走,一句话都不想说。

而他跟在身后半步的位置,似有什么话要和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