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给平面媒体做访问省时省事,不用出镜,不用化妆。”萧岚在附件里插入几张乔雅的照片,剧照、生活照各半,按下送键。

乔雅双手抱膝坐在沙上,心头泛起隐隐的担忧。如果是平时的交际,她完全不会在意,然而今夜不同。帝国迷城是全市最豪华的夜总会,美酒浸唇,温香软玉在怀,但凡是个正常男人,都难保不动心。依她与易泽有限的接触,根本不确定他有几分抵抗力。

他们在电话中约妥上午十点见面,但显然辰坤准备给他下马威,平白让他坐了一个小时的冷板凳。如果换作平时,易泽定然会拂袖而去,可今天不同。为了实现既定的目标,他必须逐一铲除所有障碍。而黎辰坤,就是第一个。

他没有转身,轻“嗯”一声,心不在焉。

然而状况比她预料的更加糟糕,各大媒体对《千金》的报道瞬间转向,影片的票房成绩乏人问津,娱记开口闭口紧咬住她的绯闻不放。倪世海怒不可抑,一通电话勒令她暂停一切宣传活动。

“没有,她正在演播室。”萧岚明白他的意思,两人接下来的对话需要避开乔雅。她走到一处没人的角落,急赤白脸说,“我正要打电话给你,报纸……”

易泽走进卧室,“小雅,我们谈一谈。”他坐在床边,身上的深蓝色V领毛衣看起来舒服、随意。

对于自己踏入演艺圈以来的第一位经纪人,乔雅的态度礼貌,敬佩有加。这段时间,幸亏有萧岚跟在身边打点,她才不至于被狂轰滥炸的娱记搞昏头。况且岚姐在圈里混了十几年,工作能力有口皆碑,乔雅从她那里学到不少东西。

易泽前脚迈进办公室,唐铭后脚追上来,“你快看看!”他急赤白脸扔向桌案一本娱乐周刊。

彼岸西餐厅坐落在友谊路尽头,唯美的两层小洋楼,尖顶、方屋充满西洋风情。

“那你靠边停车,”乔雅没好气地剜他一眼,“我自己回去。”

倪瑞是倪世海的独子,倪氏的继承人。黎辰坤与他的交情匪浅,现在两人又多了一个共同话题,——易泽。

“oh?my?god!”唐铭出一声惊呼,下巴差点掉下来。这个消息实在难以置信,他不得不问:“你丫准备玩真的?”

剧组人员的神色逐渐由诧异变为赞赏,气氛瞬间活跃起来,大家纷纷附和黎若琳,对易泽赞不绝口。

李妮了解她,乔雅性格直率,不习惯拖泥带水。不过她还是不放心地嘱咐一句:“你别太难为自己了,跟着感觉走呗。”

“当然没有,”他的眉宇狭长,漫溢玩味与狡黠,“你不是不关心吗?”

她看了看身旁的空地,向下拽了拽短裙,躺下去。柔软的海滩仿佛一张巨大的床榻,横亘在迷人的夜幕和山峦之间,充满惬意。与易泽这样并排平躺,她居然不觉得别扭。

“潜水。”她的眉眼弯弯,俏皮不已。

走廊的灯光淡雅,每扇厚实的红木房门上都嵌着一枚精致的金属标牌,乔雅挨间找着……6o8号房,到了,她抬手按响门铃。

为拍几场外景戏,倪氏在拉摩尔岛包下一片沙滩,绵延数公里的海滩因此单独隔出一块区域。摄影机、滑轨、收音设备,以及场务人员占据外围位置,中间的演员反而有些看不清楚。易泽摘掉太阳眼镜,轻抿薄唇,静静地观望。突然,他的余光一闪,大步向另一侧人烟稀少的地方走去。

送走易泽,乔雅回到水榭云天。一进门,她看到茶几上摆着一个hermes的礼盒,比巴掌大不了多少。她好奇地拆开包装,——是一双女式手套。小羊皮面料细腻、柔软,颜色是她喜欢的咖啡色。她戴在手上一试,size刚刚好。

乔雅心里很暖,没想到外表冷漠的易泽这么细心。她只不过随口说了一句手套丢了,他竟然记住了。除去当初闪婚时的黑珍珠戒指,这是易泽送给她的第一份礼物。东西不贵,但胜在心意。

她笑盈盈的把手套收进衣橱,翻出几套衣服,装进一个大纸袋。正准备出门,她接到萧岚的电话,摄影师临时放鸽子,下午的拍摄取消了。多拍几组生活照是萧岚的提议,方便日后给媒体,不是什么要紧事儿。

难得空闲的下午,乔雅自得其乐。她把衣服塞回柜橱,转身去厨房泡了杯玫瑰花茶,走进书房上网。电脑未关,大概是易泽早上用过,真是个粗心的男人,“连邮箱都忘记登出……”乔雅自言自语,正欲点击右上角的红叉,她按在滑鼠上的手指微微一滞。

易泽的收件箱里有一封邮件吸引她的注意,粗体字标题赫然显示她的英文名“Joryah”,寄件日期恰好是他们闪婚前两天。一个古怪而不祥的念头掠过大脑,好奇心作祟,她点开邮件……落在屏幕上的清澈目光须臾转为黯然,乔雅的面色越来越阴郁。

没错,这封邮件正是易泽前往拉摩尔岛探班时,唐铭给他的。从乔家到黎辰坤,事无巨细,有关乔雅的一切跃然眼帘。她的心跳猝然加快,全身出不可自抑的颤栗……

“啪”一声闷响,盛满热茶的马克杯跌落桌案,滚烫的水花四溅,沾湿乔雅的鞋袜,她却浑然不觉,依旧如老僧入定一般呆呆地凝眸电脑屏幕。一张密密匝匝的大网迎面罩顶,充斥着利欲与欺骗的颓败气息,狠狠攫住她的呼吸。泛白的嘴唇,剧烈抖动的睫毛,咬得“咯咯”作响的贝齿,无一不昭示她的愤怒与失望。

原来他愿意娶她,并非因为同她一样相信一见钟情,而是看中她的家世;

原来对他逐渐加深的了解,未能带她走向幸福与甜蜜,反而无情摧毁所有的幻想;

原来床榻辗转间,他的吻,他的情动,都是逢场作戏……

可是,易泽为什么宁愿忤逆老爸的意思,也要捧红她?如若他觊觎乔家的财产,直接讨好老爸才是捷径……难道他果真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欲盖弥彰的真相剪不断理还乱。乔雅摇了摇混乱不堪的脑袋,无法理智思考。她第一次对自己的迅蹿红心生不安,隐隐意识到事情可能没那么简单。

她拿起手机,按下熟悉的号码……响了两声,不等易泽接听,她挂断。他的沉稳与睿智,她见识过无数次。如果这样问他,她定然得不到想要的答案。

乔雅关掉电脑,蹲下身将一片片碎玻璃扔进垃圾桶。然后她擦干地板上的水渍,穿上大衣,走出家门。

傍晚时分,易泽回家。白色的餐桌上摆满精致的菜肴,鱼片、虾仁,刀工讲究,火候适中,看起来令人垂涎欲滴。

然而,比菜式更诱人的人是乔雅。她身穿一套淡粉色的蕾丝睡衣,轻盈的布料,镂空的剪裁,将她的婀娜身材勾勒无遗,秀色可餐。她的面色如往常一般清雅,丝毫瞧不出刚刚承受过激荡的挣扎。

“你做的?”易泽指了指饭菜,狭长的眼角眉梢泛起笑意。

搬进水榭云天以来,乔雅只做过唯一的一次早餐,极咸的煎蛋让他印象深刻。从此之后,易泽坚决不许她下厨,两人的一日三餐都在外面解决。

她不置可否,夹起一块糖醋莲藕,放进他的碗里,“你尝尝。”

易泽兴味盎然地咬上一口,中肯的评价,“甘甜、香脆,滋味不俗,但是……”他面露疑惑,“你煮的东西怎么和绿茵阁的味道一样?”

他探头瞥了一眼仿佛经历激战的厨房,——锅碗瓢盆横七竖八,炉灶上还摆着一只油乎乎的锅,乔雅下厨的痕迹明显。

买菜、烹饪,她确实真刀真枪忙活了整个下午,只不过五花肉炖焦了,带鱼烤糊了,所以她不得不赶在易泽回来之前,溜去绿茵阁打包外卖,再倒进自家的盘子里。

“只有白米饭是我煮的……”她声若蚊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