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柳眉微挑,广袖一拂,优雅的坐在凳椅上与我对峙而坐,护甲轻轻拨弄着案上那几个瓷杯。“华莲倒是挺欣赏你对九王爷的情深,我短短数言,竟能引得一向冷漠高傲的王后如此失态,真是始料未及。整个天龙城的百姓都知道,南国的九王爷被挫骨扬灰了,你却还傻傻的跑去掘墓,身为一国之母,你真是将王上的脸都丢尽了。”

他们一盘一盘的将其放置在玉桌之上,清脆的相击之声充斥在寝宫内,我怕自己的狼狈被他们瞧见,慌忙转身。

未央,我爱你。

“母妃说的是,儿臣与未央每日都在努力呢。”夜鸢毫不避讳的说,清雅的面容淡定。

我再次饮尽,他却未动。

现在的我应该已经一无所有了,我激怒了皇上,便不会再是皇后。可是我仍然不后悔今天所做的一切,那个皇后之位成昭仪想要,谨妃想要,涵贵妃也想要,可是我却不想要。因为,即使登上皇后之位又如何,与我并肩而立的不是我心中之人那又有何意义?

酒饮罢,便退居皇上身后,眼神飘乱之际看见了独自坐在角落中默默饮酒的辕天宗,他的表情落寞且沧桑,丝毫没有身为人父看见自己儿子成亲时的喜悦,甚至有那难掩的愤怒。这就是我的父亲吗?害死娘的父亲?

我怕,这次离开了,那个位置就永远不属于我了。

我并不知道夜鸢下一步是如何布局的,没有人猜的到,但愿……夜翎你能安然回来吧。

语方罢,一声雷鸣夹杂着闪电在阁楼上放划过,兰语被吓捂住双耳一声尖叫,就连一向冷静的辕羲九都微微颤了颤。唯独站在栏杆旁的慕雪,带着悲伤的目光一如往常含笑凝望下面那雪白的木槿花,扶在栏杆上的手却狠狠掐进了紫檀木中。

关于北国的圣女之说我听莫攸然提过一次,北国每朝都会选一名出身高贵,有着倾国倾城之貌的处子为圣女。圣女代表着整个北国皇朝的荣辱,她们必须肩负起作为圣女的责任,终身守宫,誓不嫁娶。若有违圣女德行,必沉江祭祖。

思绪随着笙乐而打断,在这九王府竟能听见如此动听的笙乐之声,我颇为诧异的问,“九王府怎会有歌声琵琶之音?”

自上回在渡口与风白羽分别至今快有一个月,让我记忆最深刻的便是那日岚的突然闯入,当时我还在想,该如何面对岚,或者能同他说些什么才能释去那尴尬。谁知,岚自那以后一连五日都没再进入浣水居,听落说,他出于害羞而不敢前来见我。听到这,先前的尴尬瞬间消逝的无影无踪,他毕竟还是个孩子。

每夜听着笛音我就能安然沉睡,现在已然成为一种习惯。

我疑惑的回看着夜鸢渐有怒气的目光,心底也疑惑他为何在此刻要见我。

在天牢中见到那个依旧风雅脱尘的男子,他负手立在牢中央,仰头凝望气窗外的一轮明月,皎洁如银霜,将他沐浴其中。这样的他又使我想到多年前,他总是执着铁笛一人孤立在高山之巅,任狂风吹的丝散乱,目光幽幽的睥睨着脚底的一切。也正是那份脱俗深深吸引着我,使得他在我心中有着崇高而不可亵渎的地位。

而今日却是我亲手将这个我仰慕的男子推进了牢中,还联合了他苦苦训练多年的徒儿。

感受到我的到来,他才收回视线,回看着我。如今已少了那份决绝与恨意,有的只是平静与淡漠。

见他始终都不开口,我便率先问:“你明明可以辅佐王上对付壁天裔,为何要兵行险招?”

他轻笑一声:“我不想借助他人之手来对付壁天裔,我要真真正正的与他较量。”

“借口倒是冠冕堂皇,只不过是经不起权利的诱惑罢了。”我平静的与他对视片刻。“姐夫,你后悔吗?”

他嘴角一勾:“后悔?”

“教导七年,教出了一个心狠手辣的未央。”

他失声而笑,凝视着我的眸子仿佛多年前在若然居,每当宠溺我时的目光。“错了,心狠手辣的未央并非莫攸然教导出来的。自我第一眼看见你,便想到一个字,妖。听起你的往事,我倒是觉得当年高僧说的话所言非虚。妲己转世,妖孽降临,祸害南国。如今的你,已经助夜鸢颠覆了一个北国,那么下一个将是南国。”

“所以,你因信了这个预言,故而想将我送去南国。你想亲眼看着,我是如何帮你颠覆南国的。”冷冷的接下他的话,这句预言是深埋在我心中的痛。

“是我太自以为是了,以为很了解你对辕羲九的情,却未想到,事到如今,你依旧站在夜鸢身边。”

“弱者,要不起未央。这句话不是你对我说的吗?所以未央一直在寻找一个强者,可以让我栖息在他的羽翼下,哪怕会粉身碎骨,也会忠于我选定的强者。”

“看来你爱的并不是夜鸢,而是因为他强。”莫攸然恍然大悟,可眼中却又闪迷惘:“壁天裔也是强者,为何不选他?”

“我选过他,只因他心中无我。更因……我的心中只有辕羲九。”脑海中飞闪过那一幕幕的往事,壁天裔将那朵芙蓉花插在我的间,承诺为我盖一座宫殿,在里面种满我最爱的芙蓉花。

莫攸然脸色微变,喃喃道:“无你?”

牢中突然静了下来,我静静的垂看着金黄的月光铺洒了满地,更显凄凉。

暗自思量良久才转入正题:“奴才禀报说你要见我,所为何事?”

“用一颗嗜血蛊虫的解药换我这条命。”他似乎很有把握的看着动容的我,“我这条命如今已一文不值,只要你在夜鸢耳旁一语,他定然为了救你而放我。”

“放你出去只是举手之劳,但我的条件是,两颗解药。”

他扬眉一笑:“怎么,一向只顾自己死活的未央竟关心起楚寰来了?”

“你到底给不给。”看着他那可以激怒的笑,我的口气不大好。

“我若说不给呢?”

他的声音才落下,我便转身离开大牢,不再多说一句话。

我相信,莫攸然会再来求我的,他绝对不会甘心就这样被处死,他还要找壁天裔报仇。

所以,现在就是比谁更能忍。

第九章江山定·君王侧

淡月如银,红烛烈烈,轻纱映在窗牖之上,熙熙攘攘的寒影飞扬,满殿凄凉。

束手无策的御医们来来回回急的焦头烂额,医书捧在手中胡乱的翻阅,却也不知有没有真正看进去。

我捂着绞痛的小腹在床地间翻滚,一个月内这蛊虫已作三次了,一次比一次痛的厉害,折磨的我痛不欲生。

手死死转着明黄的被褥,虽强忍着不让疼痛的呼喊由口中逸出,可是那忽重忽轻的啃噬却是那样疼痛难忍。好几次我都想要松口,想向莫攸然妥协,可是我不能,绝对不能!

未央可以对任何人狠毒,可是曾经有恩于我的楚寰,相信现在的楚寰也如我一样正在承受着蛊虫的啃噬,辕慕雪怎能如此自私的只顾自己的死活呢?

两颗解药而已,莫攸然能给一颗,就一定能给两颗,我相信他一定会给的。

只要再忍两次就可以了,只要……两次……

突然,门扉大敞,北风呼啸而至,夜鸢匆匆进殿,心疼的看着我良久。

回对着殿外的侍卫大吼:“来人,将莫攸然给朕带来。”

“王上……不好了……”李公公火奔了进来,“有人……有人劫天牢,将莫攸然救了出去。”

“劫天牢?朕养你们这群废物何用?竟能让他们在朕的眼皮底下飞了,去给真抓来……抓不回来,提头回来见朕”此刻的夜鸢已没了昔日的冷静,火红的瞳子里蔓延着熊熊的烈火。

莫攸然被救走……

只有一个人有那个能力将莫攸然救走,是楚寰。

我失算了,莫攸然可以与我解药交易,同样可以对楚寰解药交易。

难道楚寰为了解药已经出卖了我?

再也承受不住身心的疼痛,我一松口,疼痛大声的由喉间逸出:“啊……夜鸢……”

夜鸢闻声上前,将我紧紧拥入怀中,心疼的安抚着:“慕雪,我在这,我在这……”他的手轻抚着我的脸颊,想要抚平我的疼痛。

可是疼痛仍啃噬着我的身心,我在他怀中翻滚着,我不想呼痛,我不想在这么多人的面前表现出我的懦弱。努力想要咬住唇不喊出声,直到夜鸢将他的手伸至我嘴里,让我紧紧咬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