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王爷,是慕雪的哥哥。

那刺鼻的烟迷蒙着我的眼睛,笼罩着整个灶房,承受不住的轻咳了起来,很想止住,但是非但没有止住,就连泪水都随之滚滚而落。

其实此刻的我很想回一句:娶我?做妾吗?

慕雪撇了撇嘴,有些黯然的望着阁楼外那始终不绝的大雨,在黑夜中净显苍白:“一年没见大哥,有许多话想与你说。马车跑的太快,一会便到了这个冰冷的府中,那时便有很多话不能说了。”淡淡的哀伤中夹杂着一抹苦笑,如果可以,她早在一年前便离开了辕府。

“你是我买来的。”他立刻纠正,随后挥喝着:“现在,去给本公子准备晚膳。”

这,也是莫攸然告诉我的。

熏叶气,翠横空。西风留旧寒,风来波浩渺。

若然居位于帝都西北郊深处,上下高岭,深山荒寂。玲珑弥望,薄暮冥冥,几座山峰相对耸立,枫树和松树交错混杂,五色缤纷,颇觉秀蔚。沿涧弈有水瀑迸石间,滔滔汩汩。

眼眶一热,我不禁低声喊出:“羽。”

他的眸底深处闪现出一抹动容与沧桑,多久了,我真的很怀念曾经在白楼的一切,很想那个名叫风白羽的男子。多少次午夜惊醒喊出的那个字是‘羽’,试过无数种方法想要忘记他,可是没有办法,真的忘不了。

“未央。”他的声音很低沉,几乎要被大雨吞噬,可听在我耳中却是那样清晰明了。

“你走开,不要理我。”突然间,我收回自己的失态,冷冷的说道。

“和我走吧。”这句话仿佛是经过深思熟虑,而且反复练习过多遍想要讲给我听的话,听起来是那样自然,那样令我心酸。

“不要和我开玩笑,我会当真的。”喉头哽咽,我的手颤抖着撑着青砖地面,雨水浸漫了我的双手。

“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他也蹲下身子,由怀中掏出一张纸条,拽起我的手心便塞了进来。再将伞递交在我另一只手中,随即起身,顶着漫天的大雨长扬而去。

四月暮,雨厉风寒,一叶叶,一声声。

点点滴滴,空阶流水逐波去。

我则是望着手中的纸条出了神。

今夜子初烟波亭

这七个字是九王爷给我的纸条上写的,他这是什么意思?真的要带我走吗?

一宵风雨凭阑意,暗空残月星钻璀璨。晶亮的水珠残留在翠绿的叶上,被月光照的闪闪亮。我孤立窗前,目光深凝那寥廓的苍穹,手心中的纸条已经被我紧紧捏了数个时辰。

子初已过,他是否还在我那儿等着我呢,又或者这张字条只是他给我开的一个玩笑而已。

去?不去?

内心有两个声音一直在回荡飘渺着,我猛然关上窗扉,出了一阵轻响,卓然立刻推门而入,疑惑的看着我:“主子,您还不就寝,很晚了。”

“一会便歇息。”我佯作平静的走在案前为自己倒了杯普洱,问:“大皇子的情况如何?”

“非常危急,皇上震怒,后宫大乱。众位官员皆跪于殿前求皇上饶恕涵贵妃她疏于照顾之罪,而另一批则是请求严惩,殿外有些混乱,故而许多玄甲卫都纷纷前去驻守,所以未央宫的守卫也松懈了许多。”卓然将此刻的情形一清二楚的禀明,随即我便挥了挥手:“好了,你也去休息吧,不用守着了。”

“是。”卓然毕恭毕敬的退了出去。

寝宫内顿时陷入一片宁静,我松开紧握的手心,将那早已皱的不像样的纸条摊开,凝视许久。

去。

他有家室有地位有权势,若我不顾一切随他走了,他将背负一世骂名,前途尽毁。

不去。

那将终身与他无缘,致死待在深宫,与我不爱的男人相处一世,直至老去。

不能去。

会害了他,不能自私,不能放纵。

我猛然握紧拳头,坚毅的凝望着眼前的红烛燃尽红泪,流光四溢。

可是,我想去。

就让我与哥哥自私一次放纵一次吧,即使那是一条不归路,我也想与他走下去。因为辕慕雪不甘心,不甘心把这样一个机会放开。

我缓缓脱下了身上的紫红羽缎百褶衫,披上了初入宫闱时的清荷蓬莲裙裳。卸下缀于额前的金莲华胜,取下玲珑步摇,凤麒麟簪,花穗耳坠。深知自己脱下这些,我这一辈子将与荣华富贵无缘,但是我一直都知道,想要得到一些东西就必须舍弃一些东西。

当一切都准备妥当之后,我便由寝宫的后窗翻爬了出去,去追寻那个我多日日想做却不能做的事。

石路晚风扫,斜桥曲水弯,花深漏短宵。

杨柳月依依风萧潇,水洼溅湿泥污点点。

我一路迎着雨后的冷风来到烟波亭,寒风透骨凉,四下风影摇曳,衣袂轻然而飘,我的影子拉了好长好长。在迷雾中我四下寻找着他的身影,可是找了好久却没有现人影,快的步伐也逐渐放慢,最后呆呆的立在晦暗的荆木前遥望弥漫着雾气的湖面,空浩渺。

是我来晚了,他已经离去了吗。

正当我心中闪过苦涩之时,手腕被人用力握住,我猛然回,对上的是一双沉坠幽深的瞳子,里面带着一种清冷的安定。我不禁深深吸了一口凉气:“你……”正欲说话,却见他身后还站着一个手捧侍卫服的男子,目光鬼祟的四下张望着有没有人现。

“换上它,随我走。”九王爷接过他手中的侍卫服递至我面前。

我怔怔的接过侍卫服,用力咬着下唇:“你是九王爷,他是你二哥,我是你妹妹。”我用力提醒着他,想让他认清楚现在的情况,更不想要他后悔。

“换上它。”他仿佛没有听到我的话,口气坚定异常。

“哥哥……”捧着侍卫服的手微微用了几分力气,指尖被盔甲上的菱片扎伤,很疼。可是我仍然用尽气力捧着侍卫服,没有松一分力气。

“未央!”他的目光一沉。

“为什么,当初将我推进宫的人是你,现在说要带我离开的人也是你。”我要的只不过是一个答案。

他扭过头,眼光投向幽黑的荆木深处,良久才带着微微一声叹息回凝着我的眼睛,很认真的说:“当初我以为二哥会好好疼爱你,我以为你会幸福,可是我错了,错的彻底。如果你不开心,便唯有带你离开。”

“包括背叛壁天裔?”

“是。”

有他这些话就足够了,真的。慕雪天涯海角都会随你去的,即使这条路是不归路。

我转身隐入一株大树之后将侍卫服换上,隐隐听见九王爷与他身后的奴才小声的交谈。

“今夜大皇子病危,大部分玄甲卫皆守卫在殿前,故而现在的守卫很是松懈。这是奴才的令牌,到时候您交给未央主子,见牌如见人,她能安全随王爷您离开皇宫的。”

“那你呢,你没令牌就出不了皇宫,很可能会被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