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如说他已经连着好几周把自己扔到那座深山里,进行特训活动。机枪手的位置越来越多,看示意图的时候却是越来越短。

“我……”叶幸停顿了一下,突然伸手抚了下季渊的头,“你愿意怎么想就怎么想吧,我没关系。”

叶幸骂了句“没礼貌”,笑得一脸灿烂。看着那高高的围墙,想也没想就凌空一跃,潇洒地单手抓住了围檐,双腿微微向上一缩,整个人就跃过了墙头,稳稳地落到了墙的另一面。

韩峥被这一声吓了一跳,迅地闭了嘴巴。他伸手去推6戡的手,想要把他从身上推开。但6戡力量明显比他大许多,他推了几下,对方纹丝不动,那只手反而更加肆无忌惮地揉搓起来,弄得他浑身酥软,毫无反抗之力。

6戡看着他湿漉漉的身体,暗暗咽了下口水,目光落到了他腹部的那个伤口上。他一手攥着韩峥的手腕,一手去摸那道狰狞的伤口。当时韩峥已经拆了线,伤口处慢慢长出了新肉,粉嫩的颜色和身体其他皮肤的颜色不尽相同,看上去非常扎眼。

通常来说,机甲的印迹都是刻在左手上的,而作为某一机甲族的族长,为了与普通家族成员区分,通常他们的印记会刻在右手上。一旦看到右手上有家族印记的人,无论那个家族是多么微小,这个机甲都绝对不可小视。

韩峥仰头望着山顶,青白的皮肤上没有一点血色。他仅剩最后的一点意志来支持自己,而他并不确定,这点意志能支撑他到何时。

他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现在有多大的面子。像6戡这样的人,从出生到现在,还从来没有对什么人上心过。机甲人没有父母,只有同族的长辈。他从小就被当作家族的继承人培养,长辈对他也不会像父母对孩子那样和善。他们之间就是命令与服从的关系。

韩峥的大脑有几秒的空白,他只看到6戡的眼睛在自己面前晃了晃,随即腹部某个地方便传来了剧烈的疼痛感。那感觉让他忍不住闷哼一声,甚至无意识地咬了6戡一口。

韩峥心想,谁说要我拜他为师了。他这么一想,语气就有些不善:“算了叶教官,既然人家不愿意,我不勉强。”

很显然,6戡不太满意这个评价。于是当这两人终于踏进他家犹如半个足球场般大小的客厅时,他毫不犹豫地命令道:“上楼,去洗澡!”

韩峥早就知道,他绝对不是个普通人,背景之深若是说出来必定令人咋舌。但在集鹰,无论你来自何方,必要的规矩还是要守的,就算是校长,也不能随意带这种凶猛野兽进入校园。

韩峥接过那只表时,不由愣了一下。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这只表有些熟悉,像是很久以前,自己也有过一只似的。那表功能很简单,除了报时和计时功能外,便没有其他了。这样的一只表,真让人怀疑是否是这个世界在产物。

“你的人?”6戡眯起了那双透明的眼睛,意有所指道,“这么说,你对他感兴趣?”

6戡这个人,从出生到现在,还从来没有人敢对他说一个“不”字。他永远处在金字塔的顶端,是那种生来就至高无上的人。这个星球的很多人,都以见他一面为荣,尤其是进来集鹰的那些人。他们可能没听说过铁血教官叶幸的名字,但是6戡这个名字,他们一定听说过。

韩峥在即将失去意识之前,脑子里混乱地想着这些事情。鼻子里的血越流越多,胃液似乎也在倒流,嘴里除了血腥味外,还混合着胃酸的味道,难受地令他想吐。

现在,叶幸打破了这一规则,生生将他们逼到了绝路。

但现在他突然觉得,其实自己还真是个正常型的。至少他的脸孔长得是男人的模样,虽然清秀却并不柔媚,不会被人误认为女人。而他身边坐着的这一位,还真有点雌雄难辨的意味。

不管韩峥明不明白,他都必须接受这一现实。一个连过去都没有的人,似乎什么都无从谈起。他坐在那里默默地拿起那根烟,转头问小可道:“有火吗?”

要不是韩峥已经把水咽下去了,他现在应该已经忍不住喷了。这个滑稽而可爱的名字和面前高大的机甲人完全对不起来。这个叫小可的家伙,看起来至少有两米高,站在床边的时候自己必须仰视才能看清他的脸。

但是出乎所有人的意料,那个叶教官却依旧保持着一脸的笑意,甚至很配合地伸出手来和季渊握了下:“你好,我是叶幸。”

这话一问,边上人的全都放肆地笑了起来:“应该是吧,瞧那小地方,嫩得能掐出水来。”

其他机甲同学很显然也非常亢奋,被这活生生的机甲点头激起了斗志。大家似乎也暂时忘了人类与机甲的争斗,同时都将注意力放到了底下的那场实战中。

那车间的战斗场就像是古罗马的竞技场,呈圆形分布,两个机甲在其间有很多的空间可以利用,加上他们极强的弹跳性,有几次甚至一跃而起,直接贴在了玻璃幕上,与幕后参观的学生眼对眼瞪视着彼此。

每次当他们撞到玻璃幕墙上,周围的人都能很清晰地感觉到玻璃的震动。那震耳欲聋的响声总会让人忍不住一凛,像刘晓晨这样胆子比较小的,甚至无意识地会往后退小半步。

韩峥的心其实也有些怵,但他经过6戡这些时日来的非人锻炼,心智已被磨炼得相当出色。无论在什么样的情况下,他都能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尽量以平常心对待每一场变故。

所以当底下那两个机甲真正生故障而失去控制时,他居然是在场仅有的几个冷静的学生之一。当时这两只机甲在结束第一轮的战斗后,分别被注入了某种药剂。结果第二轮的比试刚刚开始,情况就生了变化。

显然那药剂在他们的身体里生了作用,令到他们突然起狂来。他们的身体像被吹了气一般,迅地膨胀起来。那皮肤血管撕扯的疼痛似乎刺激到了他们,令原本一直□纵员控制的机甲瞬间崩溃。

就在他们的身体无节制地膨胀时,他们的情绪也到达了可怕的临界点。操纵师显然现了这一点,试图让他们冷静下来。但机甲却已经脱离了控制,变得极为疯狂。他们在底下的战斗场里嘶吼了几声后,痛苦地纵身跃起,直接跳上了三楼,其中一只甚至狂爆地打碎了一块玻璃,整个身子迅地蹿了出来,落在了学生堆里。

这些学生很多虽然上过军校,却没有经历过残酷的实战演练。换句话说,他们从来没有像现在这般,面临直观而危险的生命威胁。这不是在演习,也不是开玩笑,这是真正的性命之忧。

危险突然降临,就像滴入油中的水滴,迅令整锅油都爆炸开来。大家在最初的震惊之后,纷纷返身逃窜,就连平时镇定自若的教官们都脸色白,虽然没有落荒而逃,却也如临大敌。

他们比学生更清楚,失去控制的机甲究竟有多危险。像这两只人脸兽身的机甲,攻击力极为强大,几乎可以在瞬间扫平这整栋楼的学生。

而这些学生,是集鹰新一年的精英,代表了集鹰新生的最高水平。如果就这样被杀死,后果不堪设想。

韩峥在变故生的一刹那便做了决定,那就是逃跑。他一眼便分析出了敌我势力的强弱,深知在场几乎没有人可以制得住他们。

他的那些机甲同学,别看平时耀武扬威的,在人类面前似乎非常强大。但一遇上真正的机甲士兵,他们其实也很脆弱。现在的他们,和自己没有差别,一旦被那两只家伙沾上,便会有性命之忧。

韩峥只记得自己冲刘晓晨喊了声“快跑”,随即便钻进了人群中,向着出口的方向狂奔而去。那一刹那,他觉得自己似乎又回到6戡家后面的那座大山中,身边虎狼环饲,脚下荆棘满布,死亡的阴影如同巨大的乌云,瞬间笼罩在了他的头顶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