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此刻,酒茶孰香中的讨论正热烈地进行着。

“那好,跟我走吧。”余晖迈步向前,沿着上次墨黛来过的那条走廊向前走着,眼见着就要走到走廊的尽头了,他还是没有丝毫停下来的意思。

露嘉大窘,从鼻腔里不依地“嗯~”了一声,背过身去整理自己的衣服。撒娇一般的声音让我一下子浑身酥了半边,优美的背影我让我一下子忘记了起床。帐篷外面又在催促了,我急忙起身,忽然觉得下身有些不妥,急忙就地翻身,想做几个俯卧撑,让不该突出的地方恢复原状。急急忙忙之中忘记了昨天还受过伤这回事,背上和肋部受伤的地方剧痛传来,我胳膊一软直接扑倒在地上。

“啊?啥壮举?”露嘉听到第一句的时候还点了点头,后面越听越不对劲儿,到这里干脆傻掉了。

“余晖啊,你受伤晕倒之后不久,我们就把所有的俘虏押送到了火堆边上。团长从箱笼堆那边拉过来一个机枪手,沐知秋像拖死狗一般拖过来一个半死的狙击手。这都是十八马贼藏在暗处的人手,所以竟然瞒过了大师兄的眼睛。一开始就被大师兄用狙击弩射倒的两个人还是死狗一般瘫在火堆边上。而你干掉的四个人,三个人被你切断了琵琶骨,另一个被邒涛甩出去五米开外,已经死得不能再死了。”

在上级的催促和干预下,炼鹰城原封未动的警察部队很快就被散了出去,先是派出去四分之一,再是三分之一,再是一半,最后将近三分之二。露嘉的爷爷好多次和炼鹰城警察部队的最高指挥官马少校联系,建议他们不要把太多的治安力量外放,以免被十八名马贼或者别的匪帮趁虚而入,让黑道势力获得更大的展腾挪的空间。可是,前段时间还叫着干警察干腻了,想要加入城防军保家卫国的马少校好像变了个人一般,每次老人家的建议都被义正词严地顶了回来:“国家有难,匹夫有责。大丈夫,守土有责。岂能因地域的不同而拒绝救援,陷外埠同胞于水火?”至于本地治安么,“可以依照惯例,将本地的保安公司和保镖公司改组为佣兵团,择其强者,给枪支,以加强本地治安力量。”

“哦。”

之前被抢钱包的那人辩不过了,可还是嘴硬:“切,切,切,又是余先生,明明就是一个说故事骗酒喝的家伙,看把你们给激动的。你咋不说土匪是余先生派人干掉的呢?”

听到莉亚说起了两人共同的烦心事,墨黛也消沉了下去。

他一开始徒手向我进攻,后来更是从自己的大腿上拔出了我插进去的猎刀作为武器向我进攻。和一个平常的菜鸟一样,我很自然地以为他没有别的武器了。可现在他掏出了一把手枪,对准了我的脑袋。

就在我感觉身体逐渐有些不听使唤的时候,一颗子弹从后往前擦中了我的肩膀,强大的前冲力让我失去了平衡,一跤栽到两块大石头中间。剧烈的疼痛将我的疲乏赶得无影无踪,同时也让我的心里变得笃定起来。空气中的椒王粉一定达到了相当的浓度,否则子弹的那些许擦伤不会带来如此的疼痛感。流血倒是其次,只要别让椒王粉过多地融入伤口,这点伤根本不算什么。

铁铮的脸上永远是没有表情,生铁铸就的一般;但是他的眼睛却在悄悄地打量我的装备。

在那么近的距离里面,他们能清楚地看到两个倒下的人只是肩膀上各插着一根灰色的弩箭,他们也一定也能看到自己的同伙还在呼吸。可是他们连探出手去将同伙拖进掩体内的勇气都没有。相反,以自己的伙伴作为肉盾,他们开始使用手中的武器向我们所在的山崖开始还击了,四把突击步枪射出的子弹打得我们周围木屑碎石横飞。

地上已经用石块垒好了一个灶,一口大锅架在灶上,锅里暂时还没有煮东西。一个很大的包裹打开了一半的盖子,能隐约看到里面是一些干粮和咸肉。按照沐知秋的人数,应该还有两个人不在附近。看起来他们应该是去捡柴和打猎去了。

“刷地一下,所有的目光集中到了我的身上。带着同样的一肚子的疑问,我拿出了那个被沐知秋扔到我怀里,大家都没有注意看过的纸包。纸包沉甸甸的,外面好像印着一行模糊不清的字:‘unagovernmentpropertymer9la9ful美洲联邦政府财产,商业销售违法’。

“约莫着过了五分钟左右,边上一棵需二人合抱才能抱得过来的针叶松的树冠里,传来两长一短三声杜鹃叫。正靠在一棵树干上闭目养神的团长“刷”地睁开双眼,目光电射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左手顺势从地上捡起了一枚松塔扣在手心,张口回了一长一短两声乌鸦叫。

“如果不是碰到那只掉到地上的猎隼,也许我们真的会一直杀进北方联盟的边界去,搅个天翻地覆,那样的话说不定北方联盟真的就无力南下,中央联盟必胜的棋就不会走入僵局,中原大地的人们就不会最终陷入那场漫长的浩劫。然而世事往往皆有定数。那只倒霉的猎隼刚好在那个时间点落到了我们的必经之路上,这就注定了我们那只小得不能再小的佣兵团一定会卷进那场浩劫之中,并经历了其中的每一个重要转折。”

“哈哈,那敢情好!既然宣老板那么够朋友,我老余日后一定多捧捧你宣家饭庄的场!”余先生笑眯眯地把酒杯放下,重重地拍了拍宣老板的肩膀,把大胖子拍得一趔趄。

“抹过油了吗?什么?猪油?嗯,也行。”本来已经决定揭过这一页,不再多事的,但他忽然看到了在饮茶区的边缘坐着,正在往这边张望的宣大胖子和大厨,一下子愣住了,转身问道:“你刚才说你是厨师?是哪家餐厅的厨师啊?”

“刀仔!”宣老板接着对负责切配的小伙子下令:“去咸菜缸里,把那些腌蒜瓣儿,萝卜,雪里红什么的咸菜每样来上一点,咸鸭蛋,咸鱼什么的每样来半盘子。切细一点哦,去吧!”

或者,是忘记了。

我听着外面悉悉索索的声音,以及远远传来的刺猬的咳嗽声,狐狸的叫声,不假思索地答道:“还用问么,他们一定是想让我们替他们报仇。”

话音刚落,门外的动静,还有一闪一闪的绿色火焰,全都消失了。

“怎么忽然这么安静?”我一下子紧张起来,伸手就去摸腰间的刀。

团长的猎刀早就拔了出来,刀身在火的映照下反射着红色的光芒,但是他却没有进一步的动作,又把刀插回去了。

“原因可能有两个。”他一脸似笑非笑的表情。

“要么是你猜对了外面那些鬼魂的心愿,然后‘它们’把那些充当信使的狐狸和刺猬都召回去了。”

我瞪大了眼,激灵灵打了个冷战,等着下文。

“要么,是天亮了。”

我心里一松,才现刚才被吓出几滴冷汗。

“老大,你看起来比我大不了几岁,干嘛老是显得老气横秋的样子,把我当小孩子吓唬啊。”我翻了翻白眼,懒得理这个家伙。

团长笑得依然很欠扁:“我比你大得多了。”

“骗鬼呢。”我坚决不相信。

“这样,我和你打一个赌。我告诉你一个名字,明天早上你把这个名字告诉露嘉,同时对她说,不用说我们的来历,只要把这个名字告诉她爷爷,她爷爷就一定会见我们的。”团长闭上了眼睛:“如果你赢了,我就送你一把刀。”

“你手上这把吗?”我眼睛一下子亮了。团长手上的这把开山刀,我们几个人眼馋好久了。没想到团长一脚踹了过来。

“想得美!你小子还没那么重要。如果你输了,就扣你一个月的薪水。”

我一下子无话可说了。

第一缕阳光从天边出现的时候,我们已经整装待了。在团长的吩咐下,露嘉换上了一套和我们一样的山地迷彩,又用帽檐将脸遮住了大半。另外露嘉的脸上也被程闼的不知道什么颜料给染成了古铜色,看起来更像是一个常年在外跑任务的普通佣兵。至于为什么到了露嘉的地头还要这么打扮,团长只说是安全起见。

归心似箭的露嘉带着我们一路疾行,终于在中午时分到达了炼鹰城下。城门口有城防军设的一道关卡,一个小队的士兵在关卡上盘查进出城门的人。城门洞的另一侧有阳光的地方,远远地能看到几个穿着警察制服的人懒懒地靠在树上抽烟。

团长带着我们上前,将佣兵团的身份证明文件递给了岗哨上的城防军战士。这时,旁边的一个声音传来:“这个活儿我来接吧,你去休息会儿去。”我们一转身,一个戴着上士军衔的老兵一步一步地走了过来。

这是一名有点上了年纪的老兵,戴着一副大大的墨镜,看不清他的眼睛。他仔细地检查了我们的文件,低声地问了团长几个问题,然后很快地把目光落在了我们几个身上。露嘉装作在转过头和我说话,试图避开老兵的目光,可是我还是看到那目光在她的身上逗留了更长的一段时间,随后终于被邒涛身上的大包裹吸引走了。

团长循着老兵的目光看过去,赶紧上前一步说明,那是我们在任务中缴获的枪支,就准备在炼鹰城登记上交。为了限制民间的枪支数量,根据中央联盟的最新规定,佣兵团在执行任务的时候如果缴获枪支的话,一律需要上交给各地的城防军,可以得到一定的报酬。如果需要留为自用的话,需要另行申请。

“缴获?”老兵翻了翻我们的资料,非常吃惊,因为在资料里面并没有看到枪支使用许可证:“你们没有枪,却缴获了这么多枪?还全是长枪?”

团长弯了弯腰,笑着点头:“两伙儿马贼火并,我们拣了个便宜。”

“哦,呵呵呵……”意料中的刁难并没有到来,老兵开怀大笑:“你们年纪看起来都不大,估计家里大人有当兵的吧!都是军二代吧?老兵上战场了,后院家里来贼了,小兵只能出来扛大梁啦!好!是咱们当兵的种!”一把搂住团长的脖子,老兵亲热地说:“行了行了,估计在野外住了很久了吧,一身的土腥味!枪丢下来,我帮你们登记,报酬卡先拿走!”

他随手抓了厚厚的一叠报酬卡递给团长,足有七八张:“快进城休息下吧!别去佣兵旅馆,去军人招待所!你就和接待处那丫头说,是城门老邢介绍你们去的!”

团长自然地拿过来报酬卡,对老兵鞠了一个躬:“那就麻烦前辈了!”

老兵笑得脸上都是褶子,看似无意地瞅了瞅城门洞里面的那两个警察,想了想,又加了两句:“得了,我也快换岗了,你一会儿带一个人和我一起坐车回营,直接把报酬兑现了!”说完,他歉意地笑了笑:“车不够大,其他人只能步行去军人招待所了!”

“太谢谢前辈您了!余晖!你带着小七上车,跟着前辈去军营拿报酬!”我愣了一下,才反应出来小七指的就是随我们六个人一起行动的露嘉,急忙高声应和,拉着露嘉就走到了老兵旁边。

露嘉看了一眼我,又看了一眼老兵肩膀上的肩章,眼睛中间射出了复杂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