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的真相,其实是这样子的。

而那些闻言面面相觑的狱警们,最后却无一人肯站出来表示反对。

该死的!杜卓阳狠狠一拳击在合金水管上,生生地把后者打出了一个歪斜的弧度。

他之前虽然又在杜卓阳那里吃了一个大大的硬钉子,但是对于房二少来说,这种层面的打击已经完全算得上不值一提,仅仅是蔫儿了不到半天之后,就又重新生龙活虎地跟在杜卓阳身后,继续毫无下限地为着他心中的“未酬壮志”而努力。

“收起来吧。”杜卓阳把枪扔回了银质的枪盒了,“心意不错,东西一般。”然后看了一下正眼巴巴地等着他回答的阿基,意有所指地瞄了一眼他的膝盖:“腿不疼了?有胆子多问了?”

16、十六章

房书平的突破点选得十分精准,邵逸辰果然拉住了快成斗鸡状的邵钧哲:“钧哲你干嘛呢?有什么话不能进家里来好好说,别在门口拉拉扯扯的让人平白看了笑话。”

而此时用三寸不烂之舌绕晕了大哥的房书平正在志得意满的当头,深深地为自己又为感情道路搬走了一座阻碍的大山而骄傲,正在效率十足地处理着积攒的国内事务,以便早日飞回美国去看媳妇儿。

短短十分钟,房书平和安东尼奥的处境就来了一个颠倒。

“嗯…再深一点……没错…就是这样……”

他觉得,自己已经陷进了这抹明亮,深得不能再深地。

“我……我也是今天才第一次看到……”还没等阿基硬着头皮把这句话说完,就听得杜卓阳一巴掌把报纸狠狠地拍在了桌子上,立刻被吓得噤了声。

杜卓阳只觉得一股子闷气堵在胸腹之间,掌心沉重的疼痛让他觉得手下的报纸表面上像是多了无数根的细刺,密密麻麻地从掌心一直钻到心脏的位置都还无法停止。

他抓起这份报纸“哗啦”一声扬在阿基脸上:“你是不长记性到死不悔改吗?我的事情什么时候轮到你来做主了?要不要我喊你一声少爷!”

阿基的脸色一下子就白了,任由报纸洋洋洒洒地掉落了一身却丝毫不敢挪动分毫。他正要下跪认错时,后衣领传来的拉力一下子拽住了他的动作。

房书平从阿基肩膀上捡起一张报纸,看了一眼上面关于慈善活动的报道,带着点儿吃惊地问道:“邵家这小子要来美国的事情,卓阳你不知道吗?”

杜卓阳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一言不发。

“邵钧哲前几天还给我打电话呢,”房书平煞有介事地弹了一下报纸,好像这件事情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一样,“说是什么弟弟要来美国参加个捐钱的活动,委托我照顾一下他什么的。我以为你早就知道了呢,还很小心眼地没跟你提。”

杜卓阳的脸冷得都快挂了一层冰霜了,他慢慢收紧了握在掌心的手指,直到指甲的痕迹在掌心那一片麻木的震痛中留下了尖锐的疼痛,才站起身来,对瑟缩在房书平身后的阿基说:“拿行程表过来,然后你去通知斯特拉,让他问问……问问他有没有什么能……”

他这句话说到最后,已经颓然到无法再多说出什么,但沉默了几分钟后,才接着说:“以后,邵逸辰的事情,你不必太去注意了。”

——情愿躲开都不愿意和我见面吗?就连这次过来美国,还需要这样严密地隐瞒吗?

——既然这样,我……

——……就给你想要的放手。

阿基看着杜卓阳走出餐厅的背影,急得都快哭出来了,他是知道一周前房书平挂断了邵逸辰的电话,也是知道这位房二少还把邵少爷的手机号拉进了黑名单的……

但是,但是这一切,他却不能说也说不出口。

这一年多以来,他眼睁睁地看着杜少在这场注定无望的单恋里折损了太多的希望和热情,也比任何一个人都希望杜少能早点摆脱这场像是沉重枷锁的相思情长中。

房书平把那份被杜卓阳甩散的报纸归拢起来,整整齐齐地叠好后,轻轻地放在阿基手里,然后拍了拍他的肩膀:“乖,少年不哭站起来撸。”

“少年不哭你妹啊!”阿基用袖口使劲擦了擦眼睛,“我诅咒你一辈子都自己撸!”

“我操!”房书平闻言大怒,“你要不要这么恶毒啊!你是不是偷听墙角知道老子已经一周……”

话说到一半后,房二少用两声咳嗽生硬地压住了后半句“只能看得到完全吃不到”的丢人事迹,恶狠狠地瞪了阿基两眼:“我警告你啊,你已经和老子是一条船上的人了。再敢诅咒小爷我的性福生活,我踹你下水啊!”

阿基欲哭无泪:“我什么时候和你是一条船上的人了,我明明是杜少船上的人!”

“大概是……两个月前吧。”房书平又拍了拍他的肩膀,“我看好你的,亲。”

杜卓阳走出主楼之后,只觉得头顶上直射的阳光带着火辣辣的光亮,然而照射在身上的时候却依然带着一种恍然般的隔离感。

他脑海里浮现出的全是出国前的邵逸辰缠在他身边,被他连捉弄带挤兑弄得每次都敢怒不敢言,但隔不了几日又忘记前嫌一般地继续过来缠着他一起玩的种种过往场景……

——究竟是从什么时候,这份感情开始变化的呢?

他不是没有眼睛,自然也看得出邵逸辰和邵钧哲之间超出兄弟常情的彼此眷恋。

可是他杜卓阳又是哪里比不上邵钧哲那个薄情寡恩的王八蛋的呢?!

杜卓阳一向自持甚高、心高气傲,自从被杜家当作第一顺位继承人培养之后,所遇之事、所决之策,无一不是顺风顺水、正确至极。

这辈子,他只在两个人身上栽过跟头:一个是邵逸辰,一个是房书平。

但是,即便再心高气傲,在感情上他也不得不承认的是:感情从来不是我付出10分便可收获8分的交换产物。

爱,就是爱了。不爱,即便再爱也是不爱。

只是,知道是一回事;放手,是另一回事;彻底放手……

却是另外一回事。

他以为,自己在撤离华国时的放手已经足够了。但是上次邵逸辰为了躲避他甚至不参加奥斯卡的颁奖典礼,和这次即便来参加公益慈善也对他避而不宣,像是迎面抽了他两个耳光。

居然是如此地避之唯恐不及……

明明……明明已经是这样地无可所求了。

竟是连“所求”,都已经是一种自欺欺人的奢望了。

一口气打光了整整三百发麦林子弹,杜卓阳觉得自己的右手已经沉重得无法再次扳动扳机后,才松开手指,任由那把已经被再次打空弹匣的麦林跌落在地上。

金属枪械砸在石质地板上发出一声单调的轻响,在响彻了半天子弹撞击枪靶的射击场里的空旷空间中,显得是那样脆弱。

杜卓阳在接过身边随伺人员送上来的冰水时,因为手指被震到脱力,竟是让那杯因为太冰而在杯壁上凝结了细细水珠的杯子“咣当”一声从手中滑下,在地板上碎成大片飞溅的水花。

面对一脸惶恐的手下,杜卓阳很是有点索然无味地挥了一下右手,简单地说道:“算了。”

他边这么说着,边向室外走去。

但还没等他走到门口,就看到阿基匆匆地从外面赶来,一看到他就带着点儿焦急地喊着:“杜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