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小宁笑着推了他一把，嗔道：“我和昕昕都说好了，你可不准搞什么幺蛾子。”
可惜这孙子没学到李兆一丁点儿的沉稳与城府，肚子里一股脑的坑脏思想。更倒霉的是，他碰到了背景更大的苏七七。
混混或是自己或是在别人的搀扶下终于站了起来，大冷的天，水泥地真不是人躺的地方，贼寒。
黄毛双手捏着钱包，进也不是退也不是。从身后的同伴所在之处隐约传来压抑的笑声更如火上浇油，他狠狠的将钱包揣进衣兜，看着苏七七皮笑肉不笑道：“同学，一起喝两杯，我请。”
汪凡搓着手看她们打闹，眼睛的余光从周围一扫而过。记忆中宋昕昕会一个人在这儿摆三天摊，他在前世跟纪小宁也曾推测过，大概能够确定黄毛那些人头一天就在骚扰她。甚至远在今天之前，他们曾堵过校门。
他的学生生涯，终究在初一最后一期戛然而止。
刘胖子摸了一把脸，有气无力道：“还不是当初被猪油蒙了心。”
汪凡心想如果不是莫名其妙做了一个诡异的梦，如果没在游戏厅前看到你，莫说坐在这儿喝豆浆，你怕是想要个完好的尸身还要看入殓师手艺过不过关。
市四中之所以叫市四中，是因为前面有三个大哥在。成绩上比不过，市四中在其它方面却坚决不落下。甚至不仅不落下，还有些超前。
汪凡对那儿的最美好回忆是跟纪小宁一起读大学的时候，花前月下或是漫步于川流不息的人潮和薄雾蔼蔼中。小桥流水，湖畔人家。执手相依，看春去春来。
但他心中一片火热。
幸好是在秋季，他的长衣衫能完美的遮住身上的瘀痕。跟纪小宁并排蹲在沙发前逗弄小丑猫的时候，似乎身上的疼痛已经感觉不到。于是在此后的很多年，他都偏执的相信好心情是能治疗伤痛的。
其实这种情绪出现的毫无缘由。
视野中，纪小宁走到宋昕昕的身后，右手抬起，打算去抓她不停颤动的马尾。
这个开价将宋昕昕和纪小宁震得目瞪口呆。
宋昕昕尴尬道：“不好意思，那个，我……”
这么大的广场上，少说几千人是有的，汪凡三个人没能耐去一一询问。
汪凡这会儿已经调整好，笑的很灿烂。
汪凡抱着毛绒熊，坐到纪小宁对面的椅子上。她挑眼看了看，一把将布偶抢了过去。汪凡看着突然间有些娇蛮的纪小宁，呵呵傻乐。
汪凡所不知道的是，在旁边那栋那栋若隐若现地掩映在夜色和大雪中的房子里，他所思念的那个女孩，正垂着头半靠在床头板上，手中无意识地绞着手掌大的大头娃娃，心里半是甜蜜半是埋怨。
“小猫想要跳到桌子上偷吃东西，被我妈关起来啦，现在正急的喵喵叫，用爪子挠门呢！”
恰逢农历九三年上班的最后一天，下午各个车间全都停了工，进行大扫除。一些需要保养的东西要提前规整好，生产部要出具一份生产进度表，对前几天的盘点也要有简洁明了的统计归纳，以待来年上班后能迅速进入工作状态。
吃过饭，老爸匆匆赶回工厂。今天除了有两台机器要交货以外，也将要到放假的时间，厂里不一定很忙，但有些事儿需要他拍板签字。老妈邀纪婶去置办年货，家里显得很是冷清。汪凡待得不自在，又没兴趣到老爸面前听训，溜达着来到纪叔家。几个月前纪婶给纪小宁买了台小霸王学习机，正适合用来打游戏。
汪爸思量了不久，斩钉截铁道：“小凡说的不错，能保一家是一家。”
小厂就这点儿比较好，老板一句话，想休息随时可以休息。
纪小宁有一瞬间的愣神，在搀扶他的时候，紧紧咬着后槽牙小声道：“几步路，你还走不动啊！”
咳了老半天，汪凡才缓过劲儿来。呛到嗓子那会儿他强忍着避过饭桌，这么一通折腾，却也没了吃的。好在已到尾声，肚子差不多八成饱。两人简单收拾了下，决定结账走人。等待的间隙，不免听到黄毛那桌的高声议论，哄笑中诸如“高中生”、“尖子”、“卖菜”字眼儿出现了好几次，让他心头一动。他皱了皱眉，不免多看了两眼。
看着纪小宁如雪中精灵般踏着轻快的步伐走在前面，汪凡有种上去牵住那双洁白秀手的冲动。他的心灵在那天醒来之后，有了脱胎换骨般的升华。懂得了自己的内心，知道自己所真正想要的到底是什么。纵然不能一成不变的拿梦中的一切去套现实中的所有，有过前次的车祸事件来论证之后，他也明白在这片土地上的很多人很多事，会沿着时光长河走在原本的轨迹之上。
吃完饭刷了碗，汪凡又重新转回到自己的小窝里去。右脚受力疼痛的感觉依然没有消失，红肿的地方也没看出来有消退的迹象。忍着寒冷，他又擦了遍药水。
这应该就是小红所说的日久生情，她固执的这么认为。她记得自己那天有过坚决的否认，但此后面对汪凡时不经意间流露出的发自内心的喜悦，终究没有逃脱小红的眼睛。
汪凡也无声的笑了。
汪凡的余光中，那辆黑色桑塔纳一连串的变道、加速，然后轰然撞向毫无准备的马尾女孩。
两个人边说边起身，等到了门口，纪正转过身装作无意地笑着道：“小凡，你可有好几天没去找小宁玩了，是不是你们两个人闹了什么矛盾？”
云疏桐的声线真心不错，汪凡没学过声乐，不懂该怎么判断一个人有没有潜质。在他的心中，也只能用浅薄的“好听”两个字来作为最高的评价。弥漫在心里的那种感受，却受于言词的匮乏，实在表达不出来。就算满是不屑的周围同学，也仅仅是小声嘀咕两句“有什么嘛”就没了下文。
汪凡正听的出神，一双小手在眼前一晃而过。他回过神来，发现纪小宁和宋昕昕两个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到自己身边。
“正在专心看美女啊，我们站了老半天了都没发现？”宋昕昕挽着纪小宁，两人的眼神在台上和汪凡之间来回晃悠。
昕昕这句话有揶揄的成分在内，不过也是给汪凡找了个台阶下。毕竟纪小宁看他的眼神，已经满含深意。
真心讲，云疏桐很漂亮。即使她留了个不太适合她的小短发，身上旧旧的衣服略显臃肿，拿着话筒的手背上一块块的冻疮，但在偶尔的发丝轻撩中依然透出别样的风情。不过在这种时候，汪凡哪敢乱说话，颇为尴尬地笑道：“有你们俩在，方圆十里之内，别说什么美女，在我眼中连雌性都没有。”
纪小宁愣了愣，等回过神来脸颊羞得通红，举起白皙的小小拳头小在他肩上用力捣了一拳，嗔道：“什么雌雄，你就不能好好说话？”
“她唱歌真的很好听啊。”宋昕昕突如其来的一句话，将“不务正业的”两个人又拉回到现场。
此时整首歌曲即将唱完，开头时少许不自然的瑟瑟感已经不复存在。看来自我介绍被打断的事情，虽然给她带来一些困扰，但不大。
“唱出你的热情伸出你双手
让我拥抱着你的梦让我拥有你真心的面孔
让我们的笑容充满着青春的骄傲
让我们期待明天会更好……”
汪凡在后世听过卓依婷版本的《明天会更好》，也是他比较喜欢喜欢的一版。如今提前到九三年听到不输于她的音色，心里除了惊叹之外，还有淡淡的惋惜。宋城地处平原地带，似乎天生缺少了山海的钟灵俊秀，很难在日新月异的世界中绽放出自身的光辉。至少在汪凡重生之前，很少听过从这片厚实的黄土地上，走出来的明星人物。
他不知道云疏桐的潜力够不够，但在一座小小的校园中的汇演就能出现一位这样的苗子，他相信在诺达的一片土地上，肯定有更多她这样的甚至比她天赋高得多的人。
可惜，在后世磅礴的大浪潮中，能浮出水面的寥寥无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