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腾逸打量了一下李诺,恍然道:“我记得你,那个蹭课的小孩子回家看熊出没和天线宝宝了吗?”

李诺以为他能编出什么奇特的故事,听了半天才知道原来只是一场突发急救事件而已——姜腾逸有轻微的宿疾,某次上课的时候忽然发作休克过去。戎奚当时正好在蹭课,所以冲上讲台把他救了回来。

李诺在一楼下了电梯,戎奚继续下行去了停车场。外面夜幕低垂,微风阵阵,三三两两的学生在花坛边或坐或站,低声谈天。李诺看了看时间,料想傅焓和澜霏马上会下来,便坐在长椅上等他们一起回家。

虽然开场白有些凶残,但姜腾逸接下来的讲课的确非常精彩,深入浅出,引经据典,将曲式与作品分析这种枯燥的课程讲得紧凑而生动。李诺作为一个中学生其实并不太适合听这种过于高深的理论分析,但姜腾逸多以巴赫的钢琴曲做例子,而他从小跟老爸学琴,对巴赫尤其熟悉,所以在例证的引导下倒也听懂了七八成。

傅焓和李诺过去帮忙,澜霏忽然想起什么,从包里掏出一份作业递给傅焓,“对了,下午遇到姜老师,他说你作业有问题,让我带给你。”

傅焓松开了他,瞪了他半天,伸出一根手指恨恨点了点:“没心没肺的家伙,我提出做组合完全是为你着想。照医生的话来看,你父母的病很可能需要长期治疗,护理费、医药费,还有你的学费、生活费等等,将来都是问题,单靠你的奖学金和老家的房租是不够的,我们必须想办法另外开源。”

“青春啊梦想啊,是撒了盐的糖,晒不化的霜”

专家摇了摇头:“我无法回答你这个问题,这大概是警察的工作范围了。我只能说,单从病人的身体情况来看并没有强迫注射、吸入、喂食之类的痕迹,所以无法证明有人迫害过他们。”

李诺心中时明时暗,懵懂地走到钢琴前,掀开琴盖坐了下来,弹起了那首熟悉的曲子。

一个染着金发的少年站在最右侧,背着一把电吉他,嘴角酷酷地扬起,俏皮中透着不羁的潇洒。李诺的视线扫过这名吉他手,果然觉得他有点儿眼熟,眉宇之间居然和自己隐隐有几分相似。

“咦,这个监控怎么又坏了?”保安嘟哝道,“前天还能用的,可能是昨天下雨线路出了问题。嗐,老毛病了,时好时坏的,总说要换,公司一直没派人来。”

傅焓按了按他的肩膀,说:“走吧,回你家,我问过医生了,说不用陪床,明天上午我们再过来。”

“你确定你是在帮我而不是想让我被打断腿吗?”

“喔,你就是李诺?我知道你。”女孩子笑着说,“新生第一嘛,打破了傅焓保持了三年的成绩记录,嘻嘻,他可不爽你呢。”

“精神伤害?”傅焓思忖着说道,“假设猎豹是从我的精神,或者说灵魂里面分离出来的伴生体,而那个世界也是某种精神力构建起来的虚空的存在,那我们只有在‘伴生体’受伤的状态下才会真正被伤害到,并将这种伤害带回现实世界?”

不知过了多久,所有的声音悄然消失,所有的光线尽数隐去,李诺睁开眼,只看到窗外淡淡的曙光。傅伯伯家的阁楼在视野中一点点显现出来,原木书架、亚麻沙发、落地台灯一切的一切如同被解除了黑魔法一般出现在他的面前。

“我没事!”傅焓急促地回答,“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那只猎豹忽然就出现了我不知道它从哪儿来的,但我好像感觉得到它的想法,我确定它没有恶意,它在保护我们!”

“可是”

“什么意思?”李诺隐隐猜到了一个可怕的结论。

话音未落,“轰”的一声,脚下像是有个炸弹忽然爆炸了,白光一闪,木地板条四散飞开!紧接着,西墙的书架轰然爆炸,无数书籍纸张从里面喷了出来,哗啦啦撒了漫天!

“行。”李诺不想和他这么别扭下去,毕竟未来可能要住好几年,整天斗来斗去谁也受不了,伸出右手,“以后请多关照。”

“是啊,你也听说过他?他是不是在你们学校很有名?”爸爸欣慰地说,“你小焓哥哥学习可好了,高考专业课第一,文化课也是第一,你以后和他住在一起,要向他多请教,多学习,知道吗?”

船上救人事件之后,老爸老妈先是抓住他一顿审问,之后又打电话给游轮管理中心核实,得知他差点被暴风雨卷走,惊得魂都掉了,之后二十多天都没让他出门!

李诺睁大眼睛,只看到浑浊的海水,想要划动四肢冲出水面,然而手脚发麻,胸腔充满血腥味,根本没办法上浮一寸。忽然,一只冰冷的手握住了他的手腕,有人拖着他往上漂了一点儿,似乎想将他拽上水面,但力不从心,只拉了一下便停住了。

“天哪!救救我的儿子啊!我说下雨了,他非常要上来看暴风我为什么不阻止他呀!”女人哭喊着,手忙脚乱地从兜里掏出手机,却发现没有信号。李诺抹了一把脸上的水,大声道:“公海没信号,手机不能用,快去船舱里找乘务员,或者让其他人帮你通知船长!”

不会吧?

当天晚上,也许是因为刚刚探过父母的缘故,李诺又梦见了异世界和弦线,惊醒过来已经七点了,在浴室冲了个冷水澡,到底心底烦躁,便在阁楼默写了一遍那首钢琴曲。

窗外曙色渐明,李诺站在窗前看了一会儿外面光秃秃的树枝,心情有一种说不清的沉郁,掀开琴盖随手弹了一段马卡祖,谁知后面不知不觉拐到了那首可以开启异世界的钢琴曲上,临近结尾才惊觉过来,住了手。

真是疯了李诺用力搓了搓自己的脸,刚想把默写的曲子拿下去烧了,忽然听见门铃响——八点了,姜腾逸来了。

李诺将姜腾逸让进客厅。姜腾逸穿着羊毛大衣,看上去长身玉立,分外清俊,环视四周,赞道,“房子不错,很适合你们两个单身汉住啊傅焓呢?”

“大概是出去晨跑了,还没回来。”李诺说,“书房在楼上,姜师兄你先上去坐一会儿,我倒好茶就来。”

姜腾逸点点头,径自上楼去了。李诺在厨房烧好热水,刚取出茶叶,听见大门响了一声,好像是傅焓回来了。

“傅焓?”李诺扬声道,“你回来了?姜师兄来了,你要不要上去打个招呼”话音未落,忽听楼上突然传来一阵流畅的钢琴声,姜腾逸大概是看到了他默写的那张琴谱,竟然随手弹了出来!

不好!李诺脑袋“嗡”的一声,丢下茶叶飞快往楼上跑去——姜腾逸弹的,正好是他没有弹出来的最后一节!

然而,一切都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