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词遂入座,悄悄打量宽敞富力堂皇的内堂,此宴一共设了九座,不知来的都有谁。片刻,其余人方陆陆续续过来。基本每来一人,青女都会小声提醒荆词起来福身行礼。放眼望去,正座仍是虚位,正座的左右两侧分别坐了杨寿雁、杨知庆,下一排是杨知庆的宠妾婼娘、杨府二娘子杨钰沛,又一排是妾室禾娘、云娘,下来才轮到荆词,以及对面的李谌。
“四娘近来可还适应?”
“你谁啊?”一少年手中把玩着个弹弓,大摇大摆地从转角处走了过来。
荆词回到筎院,叫青女备好笔墨纸砚。到长安已有几日,于情于理都该向徐伯伯报平安,徐然是真正关心她的人,他是阿爹的挚友,她信阿爹。
荆词无奈,“你们实在太无趣了,主主仆仆,如此刻板,日子不乏味吗?”
“出、出去……”
荆词蓦地咯噔一下
荆词趴在窗上睁大了眼睛,模样甚是俊俏,薛崇简嘴角上扬道:“荆词,我不便多送,就此告辞。”到长安就安全了,他的身份不方便和杨府缠绕在一起。
芳年顿了顿,想着这个应该可以说,“嗯……阿郎虽上了年纪腿脚不便,但身子骨还算硬朗。如今大小事情,都由大娘子掌管。”
芳年杨府带来的丫鬟,年纪同荆词相差无几,样貌清秀,做事伶俐,照顾人也颇为周到。
“杨家为了家族利益不折手段,致使骨肉分离。近年来,杨家愈发蓬勃,与其他大族相争,试图扶持王家,虽然阿郎委婉拒绝,但王家还是遭了祸,王家就是这么不明不白卷入纷争尸骨无存。”
关于一些事,她近日来越想越头疼,心里愈发放不下。
眼前是陌生的幔子,陌生的摆设和房间。
良久,崔琞移开视线。
“阿爹,我想骑马。”小荆词奶声奶气地望着阿爹。
门外早备了一匹马。
“阿爹您放心,我今后肯定苦读诗、精练琴棋画给您长脸。”她扬起小脸,信誓旦旦。
怎料,无处不在的裴三突然出现在半道上,生生截住她的去路。她就像荆词肚子里的蛔虫,将荆词的脉一把一个准。
左右犹疑一番,她正想答应,身旁的环儿却连忙摇头,央求里带着哭腔,“荆词,我不跟他走,我不跟他走……”
被拉着的小姑娘一个踉跄,摔倒在地,小叫花子赶忙停下来扶她。
天已经黑了,荆词走在回筎院的路上,杨钰沛在她前方几步远之处。杨府的灯笼很亮堂,荆词却视若无睹,脚步不减径直走了过去。
“哎——”
杨钰沛出声。
“二姐叫我?”越过她的荆词闻声止步,转身看向她。
“没看见我吗?”
“看见了。”
“那为何视而不见?”
荆词直言不讳,“抱歉,我不想同心不诚之人往来。”
杨钰沛嗤笑,“心不诚?”
“我前脚出了珏院,你后脚便去打小报告,是心诚么?”
“你又没同我说此事不可外传,若你说了,我答应了你,我却传到长姐耳边,这才叫心不诚。现下这般,是你自己做事不周到,自己得承担后果,莫赖我心不诚。”杨钰沛一张巧嘴能说会道。
荆词瞪着她,她竟收起尾巴当好人。
杨钰沛见她无言,笑了笑,越过她径直离开。
荆词看着她一气呵成,甚是无奈,这人真是……算她倒霉。
今夜看了几出好戏,荆词发现杨府没那么纯粹,人与人的关系……颇为复杂。祖母和府里众女人、李谌和杨寿雁、杨钰沛和祖母……
…………
翌日一早,杨寿雁便遣人来筎院。
“大娘子说,四娘子虽已及笄,却尚未出阁,应当不断地自我提升,以增添修养气质。”小丫鬟笑着娓娓道来。
“所以呢?”荆词漫不经心。
“所以请四娘子从今日起去文漱斋习诗。”
“啊?”荆词诧异,“意思是还要继续听夫子讲课?”
“请四娘子准备一下即刻过去吧,许夫子已在文漱斋等候。”丫鬟无视荆词的错愕神情,福了一下身便转身退出筎院。
荆词对此颇为烦闷,想不到到了杨府,还是逃不过听讲的命运。她倒不是不喜欢念,只是不喜欢听讲罢了,即便听也只喜欢听她不会的,否则她一定会犯困和游神,如坐针毡。从前她与萧氏兄妹乃共一个夫子教学,即便与玩伴们一同听讲亦感到乏味,何况如今是一个人。
“四娘子,该出发了。”青女柔声道。
“等我喝完这杯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