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宁朦点了点头:“自然是真的!”

随着他的这一动作,周围顿时又传来尖叫声连连,有嗓音特别大的小姑子不禁欣喜的喊道:“王郎为我们留步了,王郎要策马而行,王郎答应我们策马而行了!”

“这便是阴阳家的月神令么?”老叟不禁问,“没想到宁氏一死,阴阳家连月神令都派出来了?看来那小姑子已引起了‘那个人’的注意。郎君,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男子疑惑的嗯了一声,诮笑道:“帮你?你是说现在……我是在帮你?”

言罢,又有利剑出鞘的呛啷声贯耳传来,与此同时,那些侍卫们也纷纷拔出了剑。

陈妪听罢,不免有些感伤,转而又问:“那女郎又是怎么知道的呢?女郎亦是自小在乡下长大,哪里又见过这些贵人呢?”

一直旁观着这一切的乐宁朦闻言不禁一笑,心中暗暗为这侍卫叫好:这句话明显的就是激将,然而就算石三郎明知是激将,却也不敢在众目睽睽之下违逆,他若是不去,倒显得他心虚了!

因这一声,马上又有此起彼伏的声音道:“不错不错,这小姑恁地不凡!”其语气中已有不言而喻的调笑之意。

乐宁朦闻言有些愕然,虽然她已有把握王济一定会派人来护送她,可也没有想到他会这么明目张胆的派人来,毕竟以她现在的身份,实在攀不上他太原王氏,如此一来,风头太盛,势必会将她推至风口浪尖。

这么想着,他便也问了一句:“以殿下的身份,如若想要,便尽可取去,何以一定要娶她为妻?”

“我知。”眼未睁,樱唇微启,就仅仅漫不经心的答了这两个字。

王济见状,沉默一刻,目光在乐宁朦姣若明月却又傲若寒霜的脸上停顿了良久,忽地又朗声大笑了起来,他的笑声爽朗又清阔,听到耳中有一种极为光风霁月的舒阔之感。

她忽地拂袖朝着那侧面的窗台走了去,高齿木屐在地面上敲出略有节奏的哒哒之音,只见她刷地一下将那半掩半遮的葱绿色帘子拉了开,然后朝着那窗外的天空望了去。

城都王顿时意兴阑珊,问道:“何为七略术数略?”

听到如此狡黠的回答,王济不由得哈哈大笑:“你这小姑子还挺有些意思,既有胆量托信求救于我,便也不必过多的拘泥,随我进去见见另一位贵人吧!”

乐宁朦一进大厅,便向那上首的人望了去,只见那座上之人风姿英爽,面容清俊绝伦,身上还披着一身白袍凯钾,于玉树临风的外表下透着一丝冷酷桀骜!

那幅深情款款的样子又自然而然的伪装了出来!

夜风袭过,花落如雨,水声潺潺,飞鸟轻鸣。

“妪,乐府不是我们的家,想要在那里生存,我们必须小心翼翼,步步为营,以后也不要指望去靠谁,这世上,除了自己没有谁是真正值得可靠的,包括我的父亲!”

她天生记忆力强,宁氏让她将里面所有的内容都背了下来,然后将那些书简与她的人一起火葬。

但那个乐府,她是必须要回去的,只有回去,她才有可能会想到办法去改变前世的命运,也只有回去她才有可能勘破前世的迷障去查清那双隐藏在她身后却几乎操控了她一辈子的手。

难不成她还想给王济写信?

“是!”顿了顿,满目惊讶的阿奴又抬首问,“女郎还有何吩咐?”

万没有想到一个小姑子发问语气会如此尖刻,两名兵丁不由得脸色一白,竟露心虚之色。

想也不想的答了一声,陈妪立刻钻进了车里,下一瞬,马车便以乘风破浪之势飞奔了起来,身后传来几个大汉的叫喊声以及那独眼龙凄厉厉的哭嚎!

乐宁朦的唇角边不由得弯起一抹讽刺的笑,又问:“我父亲现在朝中担任何职?”

车中坐着的少女正是她服侍了多年的小主子,小主子现今不过十四岁,稚嫩的面容还没有完全长开,但眉目清隽已隐然透出一丝别的小姑子所没有的英傲灵慧之气,尤其是一双漆黑纯澈的眼睛,幽深得如古潭般让人一眼望不到底,让人瞧不出这其中有多少喜怒的情绪。

乐宁朦不由得神色一紧,再次眺望向了东南方,翻滚的阴云下,依稀可见为首的将领一袭火红色的大氅迎风招扬。

“如今的局面?是啊如今的局面已不可挽回!邺城,六朝古都,三国故地,自古乃兵家必争之地,我们占尽了天时、地利、人和,却还是输了……输得这般彻底!这一世无论我再怎么努力,却终究还是没能搏得过命!”她自嘲的说了一句后,蓦地发出一声幽微的叹息。

房间里一时寂寂无声,唯有外面那雨打芭蕉的声音阵阵作响,好似敲击在人心弦上一般,每一下都能令人禁不住的轻颤。

这一夜,乐宁朦与陈妪说了很多话,包括她小时候的一些趣事,绘声绘色的尽说了一遍,一夜的长谈渐渐冲淡了陈妪对主仆二人暂时分别的凄然之感,到得次日,陈妪便已完全欣然接受了乐宁朦的安排。

最后乐宁朦还画了一幅善若的画像交于她好好收藏。

而一大早,王显便给她们主仆二人带来了一个格外让她们吃惊意外的好消息。

“宅子已经找到了,就在这涧西区的城皇庙胡同之中,因宅子荒废许久未住人,东家是便宜卖给我们的。”似乎怕她多想,王显这般解释道。

“好,朦多谢王长史了!”乐宁朦抿嘴一笑,没有任何多言的道了声谢。

王显还有些意外,这女郎怎么不问他东家是谁?

他大概永远也猜不到,单凭他一句话,乐宁朦心中便早已有数了!

能在一夜之间就将宅子定下来,若说他与这宅子的东家没有一丁点的关系,谁会相信?

所以,那宅子如不是他太原王家的,便很有可能是与王武子深交的一位世族贵人!

乐宁朦不喜欢打破沙锅问到底,凡事给对方留一个空间,也给自己留一个空间,于己于他人都好。

宅子的事情一定下,王显便让人送陈妪住进去了,城皇庙胡同离这里并不远,乐宁朦也去看了一下那个即将属于她的宅子,果然不出她所料,那宅子所在的地方极好,乍一看上去,并不奢华显眼,却美在于幽静雅致,群荫环抱,大片的木樨花飘落,妃红俪白的花雨衬得那座院落就好像隐于菇山之中神灵居焉的画中仙境。

乐宁朦便在这簌簌飘落如雨的木樨花树下伫立了良久。

良久以后,她毫不掩饰心中的欢喜,说道:“王长史,我很喜欢这座宅子!”却也话锋一转,“为此,也请你转告王将军,朦会以相等的价值偿还……那件事情,他不会等太久!”

那件事情?

王显一愕,怔忡了半响不知该说什么,最终还是只揖了一礼道:“女郎聪慧,显惭愧!”

而这时的乐宁朦仿佛没有听见他的话,只望着那纷纷落下的木樨花,低吟了一句:“风定花犹落,鸟鸣山更幽!我也该回去了!”

风定花犹落,鸟鸣山更幽。

几乎是这一句吟出,王显便霍然侧首,看向了此刻微微仰起螓首的乐宁朦,那雪白的肌肤,神情淡然却如星辰一般闪耀的眸子,还有那翕合间水润娇嫩的樱唇。

这一刻,王显突地感到一种令人无比震惊的美,这种美便如同她适才所吟出的这句诗一般惊艳,却是一种令人不忍亵渎的惊艳!

难怪……难怪将军原本可以将她直接纳入后院,却居然采取了这种迂回的方式来庇护于她

分卷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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