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叟看着自家郎君手中握着的令牌,那上面雕刻着一种十分奇特怪异的图纹,似五行八封的图案,却又好似将烈日镶钳于其中,夺目的火焰喷射,令得这枚令牌在日光下格外的耀眼。

“那你为何会帮我?”她又问。

为首的侍卫一声厉喝,便有嗤笑声道:“不想死的就赶紧让开,我等只要这车中之人!”

乐宁朦含笑接道:“不怪你,妪,你自小就跟着我阿娘,除了打理庶务,便也只学了一些经商的道理,又哪里知道这外界之人的复杂多变,那些站在云端上的贵人们终究是与我们不一样的!”

“三郎请放心,将军说了,我朝礼法既宽于士族,将军自然也不会对三郎乱施刑罚,不过就是请三郎到将军府去做做客,三郎又何必这么心虚呢?”其中一侍卫说道。

那声音刚刚一落,立刻又有另一个响亮的声音响起:“这哪里是位小郎君,分明就是昨天那位驾车闯进汜水关的小姑子啊,敢在士卒面前直呼王将军大名,这小姑子恁地大胆!”

将洗漱工具拿走之后,陈妪又立刻拿了件青色的纱衣过来,续道:“女郎,若是能得到王将军的护送,回到父族之后,郎主也会看在王将军的面子上多看重你一分啊!”

从清风客栈走出来时,王济脑海里还回响着这一句话,当时他的心中自然是极为惊讶的,自古王孙贵族子弟多以权贵门户联姻,一来也是因为身份摆在那里,二来便是为了培植势力,拉拢外戚,而城都王竟然会想到要娶一个对他毫无帮助的寒门庶女为妻,如果不是那少年的眼神极为纯澈认真,他几乎都要以为他是在开玩笑了。

“那你为什么这么晚才回来?女郎,你现在只是一个待字闺中的小姑,万不可失了名节的啊!”

说罢,她广袖扬起,撩起衣裙,徐徐的跪了下来,红润的唇瓣轻启,俏笑的问道:“不知朦这一席话是否能得到将军的信任,获得将军今后对朦的庇佑?”

话说到这里,已基本引上正题,乐宁朦心里岂能不高兴。

战国时期,诸子百家争鸣,阴阳家可称得上是诸子百家中最诡异莫测的学派,其中《阴阳五行学说》与《易经》已是包罗万象,并广为流传了下来,但这《七略术数略》似乎已传为神话,知之者甚少,不过,他们也听说过,阴阳家的人行踪不定,最擅观星占卜以窥天机,似乎真有预知天命的能力。

乐宁朦答道:“适才离将军约有五步,而现在离将军只有一步之距,将军气势逼人,如何叫小女子不慌神?”

都说王氏子弟皆是芝兰玉树般的俊秀人物,王济自然也不例外的有龙凤之姿。

“表妹,乐家的事我并不太了解,至于我姑母……她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嫁进了乐家,我与她也不算太亲厚,但不管怎么样,以后我都会对你好的,我一定会一辈子对你好的!”他说道。

朗月小筑建在清风客栈西侧的一所别院中,从垂花门走进,走过一条蜿蜒的小径,便能看到一座斗拱飞檐的亭台立于水塘边,塘中芙蓉已谢,但周边却有几树丹桂飘香。

刚才说的……

说完这句后,宁氏便交给了她一些书简,那些书简上竟然是一些阴阳五行说的内容,包括《易传》与《易经》,还有一卷她看不懂的奇门算术。

对陈妪的反应,乐宁朦也觉得甚是头疼,陈妪的忠,她是绝对相信的,可是这中年妇人的单纯愚昧却是致命的弱点,如此想来,前世就算她没有在回归洛阳的途中被杀,恐怕也很难在那个大宅院里生存下去。

阿奴欠身退了下去,石三郎又端起几上的那杯美酒一饮而尽,接着便慢慢的笑了起来,心中暗忖道:竟是与想象中的不一样,一个十五岁不到的小姑子竟敢在大庭广众之下对守城的兵丁出言不逊,难道就是想引起骁骑将军王济的注意吗?那么她要笔墨纸砚又是想干什么?

正要欠身离去,谁知乐宁朦又吩咐了一句:“对了,我还要笔墨纸砚,也要你们这儿最好的!”

就在陈妪颤抖着嘴唇不知如何回答时,乐宁朦笑着接道:“兵爷,前面汜水关五十步之外有匪徒拦路抢劫,我的所有财物及路引都已被匪徒夺了去,就连家丁都已被匪徒扣押,我来求见王将军就是想问,王将军治下,为何冶安如此不好?到底是那些匪徒轻视了王将军的威名,还是有人玩忽职守?”

“是!”

贾后和鲁国公,那个素爱与名士遣词共赏、豪奢比富的鲁国公贾谧?

“好好!多谢老张,这一路上辛苦了!”陈妪看出了老张的不耐,忙从怀中掏了一袋碎银子,极小心又谄媚的送到那中年汉子老张的手中,待老张收好后脸上露出满意之色,这才放下车帘,坐回车里,对着身边的少女高兴的说道:“女郎,我们快到洛阳了,到了洛阳,你很快就能见到你父亲了!”

剑锋在她白嫩的肌肤上压过一条血痕,然,绿姬的脸上没有半点惧意,她依旧媚惑动人的笑着,水汽氤氲般的眸子抬起,慢慢的移向了远方,而就在此时,几乎是突然的,城墙上那面写着“颖”字的大旗忽地被狂风卷断而落,邺城之外的不远处已是雾尘高举,渐渐传来千军万马奔腾的声音。

善若不由得眼睛一涩,回道:“王妃,这不怪你!要怪就只能怪城都王殿下被那妖妇所惑,不听王妃的规劝,才会导致如今的局面!”

“天空不美?何不美?”他仿佛打趣一般的问。

乐宁朦只抿嘴笑了一笑,答道:“最多半个时辰,便会有暴雨倾盆,洛河亦会水涨三尺,三日之内,洛河边都不亦赛马而行。”

王澄再次一愣,直过了好半响,忽地噗哧一声,目光带着一丝诮笑和揶揄的打量着乐宁朦道:“是么?小姑子莫不是神仙?能预测风雨?”

乐宁朦摇了摇头道:“并无!若论神仙之姿,我又怎及王郎君,朦以此言相告,也只是不想王郎君此行不顺,狼狈而归。”说到此处,她又指了指王澄坐下之骑,“恐怕就是王郎君的这匹踏雪名驹,也是不乐意此行的!”

王澄听罢,再也忍俊不禁的大笑了起来,手中勒着马绳,故意令坐下的骏马转了一圈,又回头看向王显道:“子仲,你护送的这位小姑子可比你有趣多了,我倒是要看看,我这踏雪名驹为何不愿此行?”

说完,他一声清喝,马鞭落下,骏马长嘶,飞驰而去,那英朗夺人的身姿又引得那两旁街道上的姑子们惊呼喝彩声连连,紧接着,就在王澄走后没多久,人群中又传来一阵阵沉闷的低笑,开始还是憋着的,后来竟然放开了声,大笑起来,其中就有一少女边掩嘴嗤笑边说道:“这小姑子可真是不自量力,王郎见过的手段可是多了去了,她竟还想出这预测风雨的本事来,倒是讨了个没趣,幸得王郎宽容有气度,不然可不让她成了这全京洛的笑柄!”

“依我看,她便已经成为笑柄了,还是这幅故作姿态的郎君打扮,王郎才不会将她看到眼里去!她刚才所说的话,王郎不是就没有信嘛!”

几个小姑子凑在一起议论着,一阵阵讽刺的嗤笑声再度传来,陈妪听得一片心焦,乐宁朦倒是不以为然,只淡然的向王显吩咐了一声:“王长史,我们继续前行吧!便先找一家客栈留住下来!”

“女郎确定是找一家客栈,再有一个时辰的路程,女郎便可到家了!”

王显疑惑的问,却听乐宁朦斩钉截铁的道了声:“是,我确信!”

“好!”王显应了一声,心中暗忖道:将军说此姑性情傲烈有风骨,看来是不想让乐家人知道她乃是王将军护送归来,才会想到客栈去留宿一晚。

一声令下,马车继续前行,将那些嗤笑宴语渐渐抛向脑后,远去。

回到车中后,陈妪却是担心的问道:“女郎适才真不该叫那位王郎君,说那样一番话啊……”只因为这一席话,竟然被那些姑子们当作了笑柄,女郎的声誉岂不是要被她们毁去一半?

分卷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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