掀开被子,一切正常。床边整齐地放了一套衣服,这是赵宾和准备的吧。一套深灰色长袍,并不难穿着,看起来很像斗篷装,裹得蛮严实的。换好衣服后,我把长发辫成了麻花辫,一并塞进了宽大的长袍中。斗篷盖着我大半个脑袋,这样穿怕是都看不出是男是女。床边放着一双黑色布鞋,穿起来很舒服。一切收拾就绪,出去找赵宾和吧,没他感觉自己什么也做不了。

房门外只有大约一米宽的木板供人站立,再往外就是悬崖,木板周围连个栏杆都没有!

约莫一刻钟,一声凄厉的惨叫划破沉寂。赵宾和知道,她醒了。

我晕过去之前还在院子里,现在怎么会在这,这里是哪里?对了,爸爸拿回来的那块宝贝石头。我想起来了,那块石头突然发光了,上面还有一些奇怪的纹路!对了,还有月亮,月亮变红了!难道是这些奇怪的现象让我到了这里吗?实在是想不通。那我爸妈、爷爷现在在哪里,还有曲翌呢……

“当初搬走的时候还以为你养不活呢,没想到转眼就这么利落一姑娘了。”

寤母心想,自己已是这一众女神之中最优秀的,若穆神连她也看不上,也再没有谁能入了他的法眼。可到底她没参透爱情这个东西,所以直到那个下界小仙池女成了天后,她也还是坚持认为,他们是不配的。

“你这是什么意思!要让我死当初何必救我,你觉得这样的戏码很好玩吗,你要是不希望我留在你身边,尽管直说,我曲妮也不是离开了你就不能活,何必又来这一出!”

亏我还觉得你是靠得住的人,竟然这样玩弄人!

“说完了?”

赵宾和瞬间丢开了刚才那副懦弱的样子,又恢复了初见时冷峻的模样,天呐,这不就是传说中的演技派吗?我看到他这样子,更是气极,口不择言。

“我不知道你想干什么,但是你这样戴着面具活着不觉得累吗?你在那个巫皇面前,简直就像个孬种……”

我的话还没说完,赵宾和一下子移动到我面前,掐住了我的脖子,猛地向后推。脖子上突如其来的压制让我意识到了危险,背部猛烈的撞击又让我觉得我可能马上就会死在这儿。

赵宾和把我摁在绞刑台上,血红的眼睛居高临下的看着我,仿佛这样,就足以置我于死地。我想要呼吸,想要出声,但脖子上致命的压力阻止了这一切。

“你可知道,像你这样,看见我这么多面的人,是什么下场。”

“那你……为什么……救我,为什么……咳……让我看见……看见那样的你……”

赵宾和手里的力道松了些,我从来都没有如此深刻地体会到氧气的珍贵。

“为什么?”赵宾和眼神恍惚了一下,不知是在问自己还是在问我。

赵宾和的目光重新回到我脸上:“你不需要知道那么多,”他的手劲再次加大,“你只需知道,骗我,就该死!”

什么?我骗他?

“我骗你什么了!”我用力抓住他的手腕,想要把它们移开,却再次体会了什么叫“手无缚鸡之力”。

赵宾和听言,脸上的怒气不减,用另一只手把试图挣脱的我的双手握住。手腕上传来刺骨的疼痛。

“你演的很好,现在还在装傻。”

“我……我……”有气儿出没气儿进,我好像看见黑白无常了……

可能是看我翻白眼了,他放开了我的脖子。

我大口呼吸着,完全顾不上空气流过咽喉时的痛楚。赵宾和握着我的手腕,举过我的头顶,抵在绞刑台,向前一步,整个人都压了上来,他抬起我的下巴,逼着我正视他的眼睛。我极力想忽视掉他刻意制造的压迫感,只听他沉声说道:“既然你连栖霞山都不知道,又如何知道,要向你从未见过的祭坛行礼!”

原来是因为这个,看来今天是栽在我自作聪明上头了。

“放开我。”我艰难地说。赵宾和眼中的怒气不减,听了我的话反而加重了压迫。“嗯!“一声闷哼,赵宾和再次施加的压力就好像给我补了最后的一刀,背上越来越刺骨的疼痛没让我清醒,反而有些麻醉催眠的效果,眼皮也随之越来越重。

“我没有……没有骗你……我……”每一个字,都好像灌了铅的锋利石子,我再也没力气把它们从我的喉咙里生拉硬拽地扯出来,好想睡。我的腿早就没了支撑身体的力气,也许醒来了就会发现这一切都只是个梦……

山风中夹杂着血腥的味道,让盛怒的人冷静下来。

刚才还瞪圆的眼睛渐渐失去了灵光,赵宾和松开扣住她的手,绕到她的后背托住她渐渐下滑的身体。温热的液体瞬间湿润了他的掌心。

“该死!”赵宾和一声咒骂,他竟然没有注意到刑柱上的锐刺,她要是稍微矮一点,恐怕早就没命和他犟了。

赵宾和是个不需要解释的人,他清楚,他的计划不允许他有一点点的差错。在这个叫曲妮的女子出现之前,引起他疑心的人,没有一个还存在于这个世上。没有一个人像她这样,在他面前漏洞百出之后还安然无恙。但是一种奇怪的感觉让他想放她一马。直到,她在他身后恭敬地对着祭坛行礼,他才回过神来,一个连栖霞山是什么地方都不知道的人,竟然知道要对她从没见过的祭坛行礼,这个女人不能留!

于是,他又开始了自己缜密的计划,像以前一样。赵宾和是下定决心要除掉这个突然出现还差点让他乱了心神的人,但没想到的是,自己竟在一切都顺利发展的时候,还想要听到她的解释。

他宽慰自己,“我只是想知道她为什么骗我,之后定会杀了她。“却没意识到,当他决定听她的解释的时候,就给了自己再次留下她的理由。支开了那两个侍卫,曲妮果然说话了,只是一开口便惹恼了他。

孬种,她竟敢说出这种话,她凭什么作此评价,只此两字,就足以激发赵宾和十八年的怨恨,他不由得将自己这么多年以“孬种”的身份苟延残喘的怒气,全部发泄在这个口出狂言的女人身上。

他是愤怒的,然而这个女人的一个问题却让他没有爆发。为什么要救她,这个一开始就来路不明的女人。赵宾和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救下她,是因为她在提到家人时流露出的不容怀疑的伤感?还是因为她孤注一掷的认定他就是她的来路?他也不清楚,只是那么一不小心,就决定留下她了。

现在,又是做决定的时候,赵宾和又一次犹豫了,刚才她说,没有骗他,真的是他自己太敏感、多疑了吗?赵宾和自己也没发觉,其实从一开始遇见她,救下她,自己就和这个奇怪的女子,纠缠在一起了。

赵宾和迅速在曲妮身上点了几下,止住了她后背的血,抱着她起身向山崖下跳去。

半山腰有个山洞,是他小时候为了躲那些阴魂不散的人发现的,从此就算作自己的一处秘密基地。把昏迷不醒的人放在山洞里,拿出清香散撒在她的伤口处,伤口很深,要恢复恐怕需要一定时日了。她的瘦弱让赵宾和吃惊,这个叫曲妮的女子究竟是怎么到了栖霞山,又是如何在自己眼皮底下坠了崖。

安置好曲妮,赵宾和在她周围撒了一些清香散后就离开了。他还有后续的事情要处理。明日就要前往羌城,因为眼前这个意外来客,他不得不重新部署一番。

阴冷的山洞只剩下均匀的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