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俊说不下去了,泪水顺着他消瘦的脸颊悄悄滑落。

若在从前,她定然是不屑一顾的甩手离开,但此刻,她大大方方的抓住他的手,爬了上去。究竟是活动中碰到伤处,她疼得皱起眉头。

那时,嬴湄清清楚楚的看到,慕容隼细长的眸子满是哀怨与悲伤,正一瞬不瞬的追着晋太子的身影。随即,他眼珠一转,恨恨的瞪了她一眼。

嬴湄深以为然,并无异议。可当她被太子差遣的人带到所谓的“妥当地方”时,才知道自己身处皇帝行宫,且与楚商完全隔绝——若要脱身,那是大大不易。

晋帝道:“你是什么人?为何要轻生?”

虽然早就知道晋国男风盛行,她为女子,本不当较真动怒,可这些淫言秽语招得旁人侧目,好似她就是待价而估的货物,怎不叫她血气冲脑。然想到此处人生地不熟,不宜生事,她生生咽下一口气,抽马一鞭,以最快的速度离开。

楚商见她年纪虽轻,但处事干练,便齐声赞好。

约一盏茶的功夫,管强气喘嘘嘘的爬回来,道:“姑娘,下边有支商队遇上劫匪,看来是撑不住了。”

众人想想,也是这理,都道:“我们听姑娘的就是,但要亲眼看见嬴将军无事,我们才能散去。”

“老身也不大清楚,听见说是太后娘娘颁发懿旨,说嬴恬将军蒙受冤屈,乃是被奸人所害,故立即释放,并赐还被抄家产。连大行令大人也一块放了。”

只听“哐当”一声,原本捧在姬太后手上的玉杯砸碎在姬玉身旁,姬玉的耳垂被划破一道口子,鲜血成窜的往下掉。但见她柳眉倒竖,杏眼圆睁,高声喝斥:“姬玉,你瞎了眼也就罢了,居然被嬴家的小狐狸精迷住心窍,跑到哀家跟前巧言令色,企图迷惑哀家!你自己说,你还是不是姬氏子弟?配不配做姬氏族长?”

嬴湄哭笑不得,知道老鸨对她昨夜的谎言信以为真,如此这般,无非是想撇个干净。她只好威严的点点头,挨个打量。末了,她惋惜似的摇摇头。

随那人话落,一个婢女捂着鼻子,从旁边的厢房抱来一堆臭不可闻的衣物。这一来,樊夫人心明如镜。她沉吟了一会,挥挥手,将闲杂人等都支开,转而审视儿子。那时,姬冰面色惨淡,浑然不觉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樊夫人叹了口气,深知小儿子素来厌恶朝堂争纷,屡次拒绝投身仕宦;因之,姬氏的许多j□j,他一概不知,也从不打听,只悠然自得的活在单纯清明奠地里。早就听说他与嬴恬的女儿交情厚密,私下往来密切,现下他这般失魂落魄,定然是被那小狐狸精迷了心窍!可恨,实在可恨!想姬家子弟,何等高洁尊贵,焉能被一介武夫的女儿玩弄于股掌!

悲伤的情绪铺天盖地的袭上心头,嬴湄痛得几乎喘不过气来。恰在那时,姬冰开了口:“湄儿,我去叫人打水来给你沐浴更衣,你看可好?”

就在昨天,她还是衣香鬓粉、珠围翠绕的将门千金,此刻,却已沦落成浑身腥臭、蓬头垢面的乞丐!这副模样,被人厌恶,理所当然。

周三娘的主意是对的,惟有逃出去,她才能为父洗冤,救得大家性命。只是,现下房前屋后已被围得水泄不通,她本领平平,连杀出血路的能耐都没有,若逃,又能怎么逃?再且,她无论男装女装,都曾被李俊见过,那人心思缜密、阴鸷难测,必定会把一切情况泄露给其父……到底该怎么做,才能瞒天过海,溜得出去?

姬玉没有避开弟弟试探的眼光,反是苦笑:“冰,你也喜欢她吧?”

那时,嬴湄目光凛冽,傲然而立。李盟惊觉对面站着的不再是个嘴尖利牙的小女娃,倒像个以匡扶天下为己任的热血男儿。顷刻间,他虽然气急败坏,却无处发泄。这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他怎就如此大意,被骂到狗血淋头的地步,却还要顾及国相的风度而不能反击!

嬴恬苦笑,本欲细说,又怕惊了弱妻,遂含糊道:“当今魏国太后和皇后都出自姬家,一个是那孩子的姑母,一个是他亲姐。姬家门槛高,富贵大,阿谀奉承之辈极多,自然啮齿痛恨的人也不少。你知道我向来不愿和权贵往来密切,就是怕招来无妄之灾。若能让湄儿离他们远些,日后也平安些。”

谁想,“说曹操,曹操就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