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祁镇撩着前襟快步行至了宅院大门处,原本阴沉的脸色顿时涨得通红,他看到袁彬正被几名侍卫打扮的瓦刺人按住,而那一身瓦刺贵族打扮的喜宁就像是一条激动了发颠的疯狗,正拿脚去踢那袁彬。旁边,几名冲出来想要抢回袁彬的锦衣卫也同样被瓦刺侍卫锁拿住用刀架在颈项之上。

“这些肉切得着实太薄了些吧?怕是连牙缝都塞不住。”另外一名百夫长打量着其他菜肴,不禁好奇地拿手拈起了一块近乎透明的羊肉来打量,那模样和那表情,真个就像是个穷乡僻壤来到大城市里下馆子的乡巴佬暴发户,而且还是土得掉渣那种。

“走吧,随我去见母后,劝劝她老人家。”把那信匣放在了自己的枕边,纤长的玉指恋恋不舍地摩挲了那檀木信匣许久,钱一娘才艰难地扭转婀娜的身姿离去。

“放心吧,朕会让天下人知道,谁才是大明朝的社稷之主。”朱祁钰不由得恶狠狠地恨声道。

“哼,不过是掩耳盗铃之举罢了,莫非以为天下人都这般不成?”看着这群鱼贯而入,赶往天子处禀报此消息的诸位同僚,苗衷不由得一脸的讥讽之色。

一脸戚容随侍于朱祁镇身边的哈铭恍然大悟地狠狠抽了自己一个耳光,也冲到了那栅栏前吼叫了起来。

差不多持续了将近一盏茶的骚动之后,战俘营中的吼叫与哭泣声这才渐渐地止歇,所有人的目光,全都落在了朱祁镇那犹如青松般傲立的身影上。

听到了这话,朱祁镇脸上的笑容渐渐地消失掉,取而代之的是难得一见的落寞与伤感。“若非是我的原因,我大明何至于二十万精锐全军覆没?木土堡失败之过,既是因我而起,那么,我就该有责任和义务让那些侥幸活下来的大明将士救出来,让他们能够回归家园,与自己的父母与亲人团聚,如此一来,也算是稍减我心头的内疚感……”

“但是,朕不会让他这么逍遥地在瓦刺活下去。”声音不高,却透溢出了一股深寒彻骨的杀意,穿越到这个时代以来,朱祁镇第一次有种亲自动手用一把雪亮的屠刀,把一颗人头吹下,凭着血从颈项冲出,以偿心头快意的冲动,这一切,都是因为那该死的太监喜宁。

“既然如此,我们也该回去了。希望下次有机会再跟郡主相见。”朱祁镇意犹未尽地长身而起,任由着伯颜贴木儿的侍卫们将这位抬上了马背,很有风度地向娜仁道别。

听到了这话,看着这位美丽的郡主那双透着怜悯的碧眸,朱祁镇不由得心头一暖,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其实,经历了这样一场失败,未尝不是好事,正所谓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而瓦刺却获得了朱祁镇的友谊,到时候若是朱祁镇能重新夺回大明朝庭的最高权力,那样瓦刺还能从中获取更大的利益也说不一定。

若是再蒸再酿,朱祁镇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能搞出酒精来,不过那样的话,指不定不需要一个月,瓦刺的高层就会因为酒精中毒而死掉大半。

朱祁镇笑了笑之后说道:“那是自然,今日请平章大人来此,一来嘛,就是欲请平章大人品尝一下这等美味,二嘛,请平章大人尝一尝一种由马奶所酿造出来的好酒。”

“回郡主,这位便是大明天子。”随着脱尔逊的示意,这位瓦刺郡主的目光落在了朱祁镇的身上。

而朱祁镇同样也是穿越者一员,自然也不会甘于人后,一句话:“哥来了,这个世界,这个时代,就该随着哥而旋转,任由哥挥毫泼墨……”无耻穿越者者朱xx写在自己的抄录笔记第一言上的豪言壮语。

因为在历史上,自己这位倒霉皇帝被也先俘虏了大约一年多之后,就会被释放回大明,而这之后,就算是屁事也不干,仍旧能再登皇位,重新成为大明的统治者。

“陛下,今日那些瓦将兵将对陛下感观大改,臣愿意暗通脱尔逊等人,对其晓以大义……”帐外寒风呼啸,隐隐约约能听到那帐外远处传来的马嘶之声,还有那些值夜的蒙古士卒的喝呼声,帐内那油灯的火光让那哈铭的双眼发亮。

看着这些一脸愧疚或者是恳切拜下的蒙古将领,朱祁镇的眼底不由得微微一热,瓦刺与大明,那可是真正的生死之仇,不过,这些耿直的蒙古汉子厌憎分明的作派,倒是让朱祁镇心里边浮起了一丝温暖,至少自己之前在京师城下冒着丢掉小命的危险表演的那一幕壮烈行为能够赢得作为敌人的蒙古人将士的敬重,这也等于是承认自己之前的一番作为总算是没有白努力。

“哦……”朱祁镇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发痒的头皮。“脱尔逊,不知道你过来,可是有事相询?”

之后继续酣睡过去,弄得原本一直为朱祁镇担惊受怕的袁彬和哈铭面面相睽。

“小的岂敢胡说。”这位不知道是被天雷之威还是让也先的怒火吓得面色青白得怕人的千夫长连滴落在脸上的雨水也顾不得抹,大声地道:“大师若是不信,小的愿意带太师去那马棚。”

再说了,瓦刺虽然说立了国,可仍旧是部族之力为主,也先虽有太师之名,掌瓦刺之军政大权,可是,兵却不是他一家的,而是各种部落凑出来的,如今在京师下就折了近万兵马,再搞下去,再死点人,怕是有些倒霉的小部落就只变成寡妇部落了。

轰的一声,一所民宅就像是被埋进了炸药里边一般发出了可怕的轰鸣声,面对着那拥堵在一起的瓦刺铁骑的那面墙体向外崩飞开来,盏口将军炮喷吐出来的数百粒铁丸,弹雨遮天蔽日尖啸着深深地扎进了那些脆弱的人体之中。带起了一蓬蓬的血雨和碎肉。

“臣遵旨!”于谦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躬身拜下,旋即拔身而起,佩剑出鞘,双目电光烔烔直视那些文武。“诸将听令!开城迎敌!”……

“滚你个狗日的,老子可是把总,你的顶头上司,你叫个鸟。”那户宅门还没等他的吼声止歇便被撞开,走出来一个剽形大汉,一身锦袍上披着的盔甲破烂无比,那是他从土木堡逃回来时的纪念品,现在,又披到了身上。“今天老子也豁出去了,不宰几个瓦刺贼子,又怎么对得起咱们那些死去的弟兄。”

在秦张良椎,在汉苏武节。

朱祁镇脸上挂着古怪的笑容,用力地搬起了那装潢得份个奢华的马车之内的杂物,恶狠狠地朝着那些冲过来的瓦刺士兵砸过去,甚至一脚从那木柱间的缝隙把最先冲上前来的瓦刺士兵给踹得一个跟头翻倒在地。

不论是城头还是城下,此刻都是一片的死寂,就连那些浮燥的战马此刻也止歇了蹬踏的四蹄,温顺地左顾右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