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纱幔帐,满室幽香,一抹孤瘦的身影斜靠在床头,一张脸苍白如纸,秀气的眉峰微微蹙起,长睫微颤,像受了惊的蝴蝶无助的扑闪,听到脚步声,一双秋水般的眸子缓缓睁开,轻扫了来人一眼,厌恶之色一闪而过,边揉额头边低声叱了句“滚出去”,撇开头继续闭目养神,也不理会边上小童近乎哀求的劝解。

苏子墨努力定了定神,细细打量着眼前的人。这身子清减得厉害,从前的一张桃花面憔悴不堪,嘴唇微肿破皮,衬着苍白脸色显得异常艳红,领口几处红色印记隐约可见。子墨越看心越凉,早过了懵懂年纪,有些事看一眼就能明白。虽然小莫之前已经明示暗示,可真正看到当弟弟一样放在心尖尖上呵护的人,他擦破点皮也要心疼半天的人,真的沦为亵玩之物,给那姓穆的孙子糟蹋了,子墨还是止不住的气血上涌。7788xiaoshuo

“你怎么还没走?!”花弄影见来人进屋许久,一个屁都不放,一个劲地对着自己愣神,一股无名火噌噌地往上冒,加上本就头疼心闷,更觉烦躁。

子墨被吼得一惊,终于找回自己,低头使劲把脸皱成一个包子,又松开,再皱,如此往复三遍,终于酝酿好情绪一扑倒地“公子啊~您身子要紧,再是嫌弃,好歹也让小的看看,若是拖得重了,穆老爷怪罪下来,小的这条贱命哪里赔得起!”故意吸了吸鼻子,可怜兮兮地抬头,看我幽怨的小眼神“实不相瞒,小的家里还有一大家子人等着养活呢,可怜老爹年迈还要整日为三餐愁,还有我那足月的小娃娃……”。果然,花弄影心思单纯,一听他说起家人,竟也有些动容,当然不排除对苏子墨絮絮叨叨的不耐烦,摆了摆手让他起来,算是默许了。心软就是好,子墨当即打蛇随棍上地凑过去,轻搭上细白手腕。

轻轻关上房门,将手上开的一些清热解毒的温性药材的方子递给一边的小书童,苏子墨疾步往外走去,不敢多回头看一眼。“哎哎,等等,你还不晓得住哪里了,这么急哄哄地去哪里啊!”身后,小书童追赶着过来……

分隔线,以下为回忆~——————————

“我说小影子,就你这小模样,怎么还敢打扮得这么衣袂飘飘地出来勾人,刚要不是我,你可要被那个姓王的胖员外卡了大油嘞!”锦衣少年叼了块桂花糕,靠坐在茶馆的窗台上,一脸痞相。

“苏子墨!就你这张脸有什么资格说我!还有,你说谁勾人?!”白衣少年杏眼圆睁,秀气的脸上满是气愤的红晕,煞是惹人怜爱,一只纤白的手指直戳向青年秀挺的鼻子。苏子墨错步躲闪,顺势搂住少年的腰部,讨饶道“别动粗别动粗,我武功多高啊,你也打不过的,而且你爹有恩于我师父,我自然会护着你的,可惜不是女娃,不然娶回家当媳妇多省事儿啊!”说着抱住少年在那香香软软的脸蛋上啵了一口。花弄影满脸涨得通红,却不曾挣扎…

孤霞山,罗刹门总坛,寒风瑟瑟,断剑,残肢,尸横遍野,无声的述说着不久前的惨烈厮杀,肆虐的强风丝毫吹不散空中浓郁的血腥味。一抹修长的白色身影跪坐在地,怀中紧紧地搂着满身是血的青年,清俊的眉宇间满是忧心痛楚。

“子墨,子墨,你这样的人怎也会这样傻,那人拿你当棋子,全然不顾你的死活,为何还看不透,为何要来,为何让我这样心疼!”

有水珠落在脸上,凉凉的,烫的苏子墨心房一阵收缩。“你不懂,小影子,你还不懂,我和那人便是一个赌局,赌注早已压下,收不回来了,不输光怎么甘心,现在好了,什么都没了,什么都放得下了…”疼,铺天盖地的疼,胸口闷的难受,幸好痛苦没有持续很久,似乎下一秒就沉入了浓浓黑暗中,那一瞬,竟是无比的轻松。终于解脱了。

分隔线,回来了~————————————

“啪啪啪”大清早的被粗鲁的拍门声吵醒任谁都会不爽,尤其是那人还失眠,到凌晨才微微眯过去,所以,某人顶着个鸡窝头,黑着一张脸去开门了(当然戴着面具脸色黑不黑不是很看得出来,但是鼻孔里出的气绝对是哼哼的)。刚拉开门栓,一个仆役打扮的青年就跌了进来,苏子墨忙伸手下意识地扶了把这冒失的家丁,没想到被人反手一抓就往外拉,一脸的恨铁不成钢“哎呀,你怎么还睡着呢,快跟我走,今天府里来贵客,忙得都不可开交了,齐总管让我把你也领去,好歹读过书识个字的,去那儿端茶递水什么的,可机灵着点,办好了少不了你的好处!”

苏子墨抽回手来一边整理头和穿的乱七八糟的下人服,一边紧赶慢赶地跟上去,心里忍不住要咆哮:我是大夫啊大夫,这叫什么事儿啊什么事儿!

花园里此时很热闹,一排的铁卫围在园子四周,个个高大魁梧不动如山,穆府的仆从们又是奉茶送糕点,又是布菜斟酒,又或者扇扇子递布巾,好一阵手忙脚乱,却个个噤若寒蝉,不敢有丝毫怠慢。只有中间一群人显得悠闲自在,仿佛这样的排场是再正常不过的。

一名俏丽的少年正盘坐在园子正中央抚琴浅唱,音色婉转,带着稍显稚嫩的青涩,却更加撩动人心。不远处的桌案边站着一人,眉目疏朗,气质沉稳,旁边一个管家模样的人正低声和他交代着什么,想来就是穆云轩了,苏子墨走过去时他正不经意的往这边扫了一眼,便又垂下眼睑,让人完全看不透其中的情绪。旁边宽大的藤椅上坐着两个人,其中一个身材高大,五官如雕刻般深刻分明,看着像是异族人,外表看起来放荡不羁,但带点墨绿色的眼里不经意露出的精光让人不敢小觑,身边站着个虎头虎脑的半大小子,充满生气的眸子正好奇的乱转。

另一边坐着的却正是有过惊鸿一撇的紫衣人,只是如今换了一身月牙长袍,不似那日狂妄霸气,反倒显出几分儒雅来。苏子墨正猜测着这人什么来头,以前若是见过,这样的人物应该不会忘记,可若是没见过,能让穆云轩站着他坐着的人中原又有几个?一曲终了,就见他随意挥了挥手,少年立即起身移步至他身前福了福身子,再抬头时,气质却与方才截然不同,一颦一笑间带着说不出的魅惑,清丽中透着入骨的妖气,勾的众人忍不住的往他偷瞄。

“穆兄,你看我这小奴如何?”清朗嗓音中参了一丝意味不明的调笑。

“瑾王的人,自然是绝色。”穆云轩不卑不亢,淡然道。

苏子墨暗自心惊,原来这就是先帝第四子,当今圣上嫡亲胞弟,传说中的“战场修罗”赫连瑾!

“哦?难得穆兄阅人无数,还如此不吝称赞。”赫连瑾掸了掸衣袍,一把搂过少年坐在怀中,不无得意,随即话音一转“不过——恐怕不如穆兄家的芳草依依,早就听闻花家家主绝代的风华,何不请出来让我们也见识见识,纳兰,你也想看看中原的美人吧?”说着转回头,浅笑看向一直没说话的异族人。

“哈哈哈,荣幸之至。”被叫纳兰的人正优雅地品着香茗,闻言洒然一笑,汉语说得很是自然。

穆云轩眉峰微皱,还是吩咐下人叫人去了。过不多久,花弄影着一身青衫过来,气色比昨日好了许多,只是依然有些苍白,但这毫不影响他如画的容颜,反而增添了一种脆弱的美。连赫连瑾和纳兰见惯了美人的都不由一怔,但又很快恢复神色。

“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好一个花容月貌的弄影公子。”赫连瑾摆出一副翩翩公子的架势,款步上前,却很是不客气的捏起花弄影的下颚,细细端详,仿佛在评估一件物品,眼中掠夺之色毫不遮掩“本王奉命调查罗刹门之事,少不得还得请教花公子一二,不如穆兄借个几日,也算卖本王一个人情。”话虽是对穆云轩说的,眼睛却一刻不离花弄影“若穆兄觉着寂寞,我这家奴借你几日,也是别有一番风味的。”抚琴少年闻言身子一颤,很快反应过来,识趣地靠向穆云轩。花弄影虽神情未变,脸却比方才又白了几分,穆云轩一把推开靠过来的少年,眼中懊恼之色一闪而过,随即眼波却是一动,笑道:“难得今日王爷和纳兰兄赏光,既为美人而来,在下也不好藏私,不知二位可曾听说过‘泪痕公子’?”

“你是说苏子墨?”赫连瑾一双俊目看过来,凝眉回想得到的信息,“噢…是那人…传说他一双泪目能湮没红尘,只可惜九年前他出道时本王因西疆塔卡进犯被派去打仗了,本来还想着回阳城能一睹庐山真面目,他却已在围剿罗刹门一役中牺牲了,听说连尸都没找到,可能是被打下万丈悬崖了。啧,听说泪痕公子十六岁入江湖,短短两年便与年少成名的绝影剑江寒齐名,可谓风光无限,竟结束得如此仓促,确实令人扼腕。”说完,强拉着花弄影到桌案边坐下,一边疑惑地望向穆云轩“不过,本王听到的多是苏子墨武功奇高,闯荡江湖的故事,什么倾城之貌的也没见过,泪痕之名多半是坊间传言夸大了些,穆兄这时提出却是何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