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年后,江中。

已入秋天,江上的天气慢慢转冷,尤其是江中地区,水多地少,百姓常年居于水上,热量往往被水汽所吸收,导致此地温度比其他地区低了许多。江水的尽头是高耸巍峨的华泽山,它孤零零的坐落在一旁,静静的听着江水的吟唱和百姓的呼声,用安稳的绿色衬着江中的安居乐业。

而江中生活犹如世外桃源,男子以捕鱼为生,女子则以歌妓为乐。无论朝代如何变化,外界如何动荡不安,此处都风平浪静。只因江中流传一句:自古商女无国恨,一曲后庭忘前尘。江中商女无数,而大多百姓又不与外界官府朝政有染,因而生活也算是自得其乐。

是夜,灯火阑珊,隐约听见女子巧笑之声,给清冷的夜里增添了几分生机,而对喜静之人,却显得有些聒噪。

江中歌馆,一女子着一身月白色的长裙,安静的坐在房前,手按长琴,低眉凝神。那眉眼纤细,波光流转如星月;眉间一颗朱砂痣,红若滴血。那唇红齿白,红樱含雪似贝海。耳际半弯玉流苏,碧若星辰。一头青丝如瀑,滑落在盈盈可握的腰间。细长如葱的手指微在琴间轻摇曼舞,便弹出一曲令人难忘的曲儿。

那琴声划破夜空,隔着遥远的水面,穿过船蓬,悠悠的飘进江中客船,直达客人耳骨。婉转悠扬,细腻柔和,使房里心事重重的人一下子放松下来。

一曲终了,一旁的妇人不禁莞尔,点点头:“风音,你的琴艺又精进不少,天色不早了,早些睡吧。”

女子闻言,起身朝那妇人福身:“还是多谢妈妈指点,你也早些回房睡吧,再练会儿。”

妇人又点点头,叮嘱几句,便先行离去了。房前便只剩一人,专心练琴。

“这是何曲,奏琴者又是何人?”雅阁里的齐子离揉揉凤池穴,着衣起身,缓缓掀开帘子,问守在一旁的仆人。

“回公子,这曲乃是江中有名的《思舞夜》,此刻正由江中名伶风音所奏。”仆人低眉顺眼的答道。

齐子离若有所思的“嗯”了一声,又吩咐道:“让船家把船开过去。”

“是。”仆人匆匆跑去告知船家了。

船从岸边离开,高高的蓬帐擦过临岸的柳树,叶子随风簌簌落在水面,荡开一圈圈波纹,与划船的纹痕相互碰撞,错开,消失不见。清脆的划水声与远处的琴声揉和在一起,如同天籁之音,悦耳动听。

近了。

抬眼,月华似练,美人如卷,那淡然如菊的气息一下子吸引住来人。

风音感觉有人瞧她,便止了琴音,抬头刚好对上齐子离的眼。她并未说话,只是紧盯那人,剑眉如画,眸子黑亮,鼻梁高耸,薄唇红艳。然而他的眉间缺少了几丝霸气,多得几缕忧愁。再往下,着一身素色袍子,衣襟上绣着两条飞龙,张牙舞爪的在空中搏斗。无论近看远看,他的身上始终透着贵族的气息,若非皇室王族,便是达官显贵。

风音虽然江中不论朝事,但对如今天下的动荡还是有所耳闻。眼看那人心事重重的模样,她便大致知道了他的身份。此番想着,竟忘了行礼。

倒是齐子离觉得有失礼数,低头抱拳,道:“在下齐子离,打扰了姑娘的雅兴,还望姑娘不要介怀。”

“无妨。”风音轻启朱唇,不问刚才所想之事,只道,“齐公子若是愿意,再听风音弹一首《子音》。”

齐子离答了一句“好”,便让仆人倒了盏茶,自己在最靠近风音的位置坐下。

“子随风兮雾雨兮,音自南兮空归兮,长情古兮佳人兮,别离苦兮君何处……”歌声和着琴声在空中散开,空气里添了湿气,渐有微雨软软的落在江面,静谧宁远。

雨加重几分,打湿了风音的衣衫,也在她指尖留下了痕迹。雨水在琴弦上跳跃,如盘旋的音律。齐子离那素色袍子也多了几点深痕,渐渐晕染开来。

“公子,下雨了,咱还是进去吧。”仆人进屋拿了把伞,打开,举在齐子离头顶。

他没动,倒是朝对面弹琴之人喊了一声:“风音姑娘,下雨了,进屋吧!”

风音不曾听见,继续弹着。见对方没有回音,齐子离便拿过仆人手中的伞,跨过船舷,向风音走去。行至她身旁,替她遮雨,低声道:“风音姑娘,回屋吧,别着凉了。”

风音依旧不理,专心弹着,齐子离只好在一旁为她撑伞。待一曲《子音》唱完,她才缓缓收琴,道:“风音为人弹琴从不中断,还望公子见谅。”

“不打紧。”齐子离回答,又道,“明日若我再想听琴,你可还在?”

“在。”风音答。

“好,我明日再来,姑娘可要守信。”齐子离说道,眼里盛满笑意,他顺手摘下风音发间的簪子,道,“这檀木簪子就当信物了,你若不在了,它便归我。”

风音看到他孩子般的举动,不禁莞尔,道:“公子多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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