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会,那几个降头师已经停止了动作,直至不动,荧幕上虽然仍有杂乱的线条,但是也静止不动。

温宝裕转过头去,望着窗外,过了半晌,才道:“她亲自来要求我做,我……我……已经做了。”

我在一旁看了这等情形,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场面十分混乱――而且蓝丝突然会在这里出现,也是意外.我只想到,温太太一定会立刻逼着温宝裕回去,少年男女,感情才爆发,就要分手,自然会十分伤感,那就让他们多聚一会吧。

我这样提议,十分正常,可是小宝的反应怪异,他现出十分忸怩的神情来,欲言又止。温宝裕的性格爽朗,这种神态,今天他一再出现,以前我却从来也没有见过。

我猜在那一刹那间,我的脸色一定难看到了极点,要不然,温宝裕不会像见了鬼一样的害怕――他那样问我,当然是想我照猜王的意思,避开一下,好让他和猎王密谈。在一听得他这样问我的时候,我真的十分恼怒,这种恼怒,也一定全在脸上表露了出来。

陈耳点了点头,望着我,一副十分恳切,显示他对我有所要求的神情。我是一个典型的好事之徒,什么样的新鲜古怪的事我都有兴趣参加,可是这时,我感到一股寒意,不等他开口,我就大摇其头:“别叫我和降头师去打交道,我不想做史奈大师的敌人。”

我当然对探索那种怪异的事有兴趣,但如今先要做的事,是把温家母送回去――这也正是我兼程赶来的主要目的。

陈耳叹了一声,这个无赖的叹息声之,竟大有悲天悯人之意,像是我不知做了多大的蠢事,他正在同情我一样,接着,他道:“如果你要那样做的话,我提议你离开这个国家之后再做!”

温宝裕本来还以为不知有多严重的事,听到狩王这样说,大大松了一口气:“那不算什么,还有两年,快得很,三年,在降头术的地位,相当于什么?”

刹那之间,更是人人连大气都不敢出,仍然由那条怪蛇开路――那蛇行进的姿势怪异莫名,它只有尾尖一截点地,先是头向前极快地一冲,然后再挺直,七彩斑澜的蛇身,在一斜一直之间,就已经向前移动。

温宝裕听了我的话之后,吁了一口气,略为镇定了些,可是继续听下去,保安主任的证供,和他的亲身经历――我绝对相信温宝裕的每一个字都是真话,竟然绝不相同,而且极之不利,他不但气得连连怒吼,到后来,由于心的委曲太甚,竞至于泪流满面,令得温太太也陪他下泪。

在温太太发出了三下尖叫声之后,陈耳和其他警官,才尝试去制止她,可是绝不成功,陈耳满脸通红,怒得像是要爆炸,温宝裕“哈哈”大笑:“还是让她叫吧,她要叫,连卫斯理也停止不了。”

有几个人,在陈耳打开那扇门的时候,想趁机冲进去,但又被几个警方人员阻止,难免推推撞撞,拉拉扯扯,再加上各人都直着喉咙在叫嚷,场面混乱,可想而知。我忙向陈耳走去,陈耳急不及待,一把拉住了我的手,将我拖进门去,立时把门关上。

良辰美景本待大怒,可是温宝裕愁眉苦脸的神情,又十分令人同情,所以她们也就只好鼓了气不出声。

猜王好像受了感应,身震了一震:“是啊,那么近,真想不到……那是什么所在?”

显然,猜王的功力不够,他已经知道史奈就在附近多半是由于巴枯的提示才知道的,可是并不知道史奈所在处的环境怎样。

巴枯发出了两下干巴巴的笑声:“一个蕉园,他也太狂大了……嘿嘿,太狂大了……”

他说到这里,忽然向我和温宝裕招了招手,他那个简单的动作,像是有不可抗拒的力量,我连想也没有想,就向他走了过去,温宝裕紧紧跟在我的身边,到了他的面前,连望也不望我们,出手奇怪,用他那一双鸟爪一样、骨筋突出的手,在我和温宝裕的背上,极其迅速地轻按了一下,又立时缩回手去!.

我不禁大吃一嫁,这个降头师神通广大,谁知道他刚才那一下,做了什么手脚?温宝裕早已摆出了一副为情牺牲、万死不辞的姿态,我算是什么呢?

但是这个念头,我只是一闪即过,随即泰然,因为我知道.巴枯如果要对我不利,至少有上千种方法可以根本不必碰到我的身!

在那一刹那间,巴枯像是看穿了我的心思一样,口角牵动,向我阴森森地笑了一下,倒又令得我遍体生寒――我绝不是胆小的人,而这一切实在太诡异,全然超越了知识范畴之外的缘故。

在这种情形下,人像是到了一个完全不同的新天地之,自然也特别敏感。

巴枯又伸手向前:“由此前去,日出不久,你们就可以看到一个蕉园――”

我想说附近有许多蕉园,哪一个才是?可是我还没有开口,巴枯扬起手来,不让我开口,他自顾自道:“蕉园有一个竹棚,竹棚顶上,竖着一面小小的彩旗,竹棚内外都有人,你们不必躲躲闪闪,迳自走进去,但不可走进竹棚之内!”

我十分用心地听着,因为巴枯曾说过;半分也错不得!他又不见得肯讲第二遍,所以哪敢怠慢,连听了他的话之后,心大有疑问也不敢问,唯恐一打岔,就记不住他的话。

例如为什么我们可以“不必躲躲闪闪,迳自走进”史奈大师的禁地,事后由于没有机会再见到巴枯大师,就一直只好假设,而没有真正的答案。

巴枯大师忽然又发出了三下不怀好意的干笑声,吓了我们一跳,等到他又说下去,才知道那三下冷笑声,是针对史奈发出来的,他又道:“到了竹棚外,你们可以清楚地看到史奈练鬼混降的最后过程,他必然以为自己万无一失,等他发现自己失败时,会有极短暂时间的惊愕,你们就要在这一刹那间冲进去,两个人,一个救人,一个用身去撞史奈,撞了之后,立刻顺方向奔,救了人的自然一救了人就奔,切记两人不能同一方向,你们可以事后相见!”

他一口气说到这里,温宝裕才问了一句:“到时,蓝丝会……在什么情形之下?”

巴枯闭上眼睛一会:“不知道,鬼混降……太复杂了,我只知道怎么破坏,不知道练的时候情形怎样!”

他说后,忽然大有感慨:“任何事,总是破坏比成功容易多了!”

他说完之后,枯瘦的手,挥动了一下,身形飘飘,向皇宫走去,猜王连忙跟在后面。

温宝裕见我有点发怔,急得连连推我。我发怔的原因是在想,世事真是难料得很。我们认识猜王,是由于史奈大师的关系。原振侠认识史奈,这才认识猜王的,而如今,猜王和史奈的大对头巴枯站在同一条线,我们也卷了进去,担当了破坏史奈行动的角色!

这种复杂之至的关系,岂是当初温宝裕央求原振侠,请他介绍史奈给他认识时所想得到的!

陈耳直到这时,方从侦察军出来,他声音仍然发颠:“我全听到了……祝你们成功!”

我向那辆可以说是全世界最先进的科学结晶看了一眼,心不禁苦笑,我们要去进行的事,没有任何实用科学的设备可以帮助得了我们,就像是自古以来,只要是生命,这生命必有结束的一天一样,实用科学再发展下去,只怕也破解不了这个人人都要经历的生死之谜!

我和温宝裕齐声道:“谢谢你!”

事实上,我们的确需要“祝你们成功”这样的祝福,虽然这是一句十分空泛的话,但在这时候,也很能使人精神得到鼓舞。因为巴枯大师话一说完就走,根本没有告诉我们,如果我们不能把握这一刹那救人,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而对于我们的行动,若是不够精确,会有什么后果这一点,我们连想都不去想,如今的情形是:只能勇往宣前,不能有丝毫犹豫,若是去设想后果,那一定削弱勇气!

我和温宝裕向着巴枯指的方向走,温宝裕在开始时,还抓着我的衣角,但等到太阳一升起来,他就昂首挺胸,神情坚定,大踏步走着,走出了两公里左右,已经完全没有路,只是在田野森林之,照着那个方向走。

我们也商量好了,自然是温宝裕出手救人,我去撞史奈大师。

想起要去撞一个遭到失败,必然怒发如狂的降头师之王,我不禁心发毛――这只怕是我一生之,冒险生活之极了!

温宝裕多半看出了我的心意,他道:“刚才巴枯大师在我们的背上按了一下,多半已作了什么法,可以保护我们乎安无事!”

我不禁苦笑,我,卫斯理,英明神武了那么些年,竟然落得要靠降头术的护佑!

温宝裕一面说,一面把上衣脱下来,背向着我问:“背上有什么?”

我看了看,阳光之下,看得再清楚没有,正常得很,什么异状也没有。温宝裕还不相信,逼着我也给他看了背部才算。

又走了两公里左右,已经进入了一片蕉林,温宝裕陡然吸了一口气,向前指了一指,看到一个竹棚的顶,在棚顶上有一根小竹竿,上面缚着小小的一面彩旗。

我们并没有停下来,一直在向前走,蕉林有些人来来往往,有时,离我们相当近,可是对我们却视而不见,没有人来盘问我们。

温宝裕虽然紧张焦急,可是这时,也不免大奇,俏声道:“我们成了隐形人?”

我也正在疑感,可是立时否定了他的说法:“不是,你看,地上有我们的影,而且我曾有过做透明人的经历,不是这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