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猜王用十分柔和的目光望着温宝裕,又用十分柔和的声音说着话,这种情形,和高深的催眠术相接近。他道:“小宝,人和人之间的关系,不论多么密切,总有一点私人秘密的。你要做的事,完全没有必要公开,公开了,你一定不肯做,何必因此坏了大事?”

陈耳苦笑了一下:“我不是知道得很详尽,连降头师,也不是每一个都知道‘鬼混’的内容,只有相当高级的才懂得。”

我没有再说什么,也没有什么别的动作,可是却更肯定,一定会有什么事发生,而且,一定正如她所说,是极可伯的事。

陈耳索性耍起无赖来了:“是,那时是那时,现在是现在。”

可是,当温宝裕也带着笑脸,向他望去之时,他的面色陡然一沉,变得十分阴森可伯,在那一刹那间,温宝裕笑容僵凝在脸上,不知怎么才好。我在倒后镜看到这种情形,也为之一呆。

猜王开口说话,声音十分低柔,就像是女人在责备顽皮的小孩一样,他道:“别闹着玩,别挡着锦衣蛇的去路,猜王的降头术会保佑你们,不会有人会和猜王的降头术作对吧,哦?”

我把手按向他的肩头,示意他镇定一些,他向我望来,神情又愤怒又难过,我立时给他鼓励的眼神,同时压低了声音:“事实真相,始终会水落石出。”温宝裕苦笑:“会吗?”我十分肯定:“会,当年白家在日本被几个目击证人,证明她谋杀,结果还不是真相大白了?”

那时,温宝裕并不反对他母亲尖叫,因为他认为警方对他十分无理取闹,他已把一切经过都照实讲了,警方居然不相信他的话。

乃璞将军一时之间答不上话,转过身,恰好看到了我,向我狠狠地瞪了一眼,绝无礼貌地用手宜指我:“你是什么人?”

大家都很喜欢温宝裕,听他讲得那么可怜,自然也只好尽量满足他的要求。乎日一直和他在斗嘴的良辰美景,甚至在听他说得可怜时,提出来:“如果需要,我们可以跟了去保护你。”

当时,我想到的是,可能是猜王要温宝裕和蓝丝在一起完成什么程序,而温宝裕不肯,我又看到一提到蓝丝之后的那种神情,知道其必有蹊跷,所以我沉声说道:“小宝,蓝丝是一个苗女――”

我的本意,是想他知道,蓝丝是一个身分十分特别的女郎,不但是一个苗女,而且还会是一个降头师,和他的教育背景、生活背景相去太远了,乍相识,有许多新奇的事互相吸引,自然都对对方大感兴趣,相识久了,会怎么样,谁都不乐观。

我自然知道,我的这种想法,太古老了一点,可是也料不到会惹来年轻小伙那么强烈的反感。

温宝裕不等我讲完,就脸红脖租,大声道:“苗女又怎么样?原振侠医生的一个亲密女朋友,甚至是一个超级女巫。”

我“嘿嘿”冷笑两声:“对我吼叫有什么用,对你的父母吼叫去。”

温宝裕看来十分恼怒,但是又无法可施,所以他只是大口大口,呼哧呼哧地透着气。

我尽量使自己心乎气和:“我并不鼓励你和蓝丝发展进一步的感情,可是你现在分明十分想念她,想去见见她,是不是?”

温宝裕咬着下唇,用力点头,表示他真的想见蓝丝。

我又道:“那么,你为什么不接受我刚才的提议。”

温宝裕却又像是突然被虎头蜂蜇了一下一样,直跳了起来:“不,不,我……不去见她。”

陈耳在一旁,现得十分不耐烦:“你不去见她,又想亲耳听到她自己的意愿,究竟想怎么样?”

温宝裕大叫一声:“别烦我,让我静静想一想。”

他说着,大踏步走了开去,走出了十来步,来到一裸大树之下,仰头望着天,远远看去,看到他双手紧握着拳,真的是在苦苦思索。

陈耳闷哼一声:“这小于在摘什么鬼?上演少年维持之烦恼?”

我问:“猜王降头师要他做什么,你有没有起码的概念?他一定不肯说,我知道他是不会说的了,要是能说,他早就说了。”

陈耳冷笑:“我以为你们两个人的好朋友关系,非比寻常,怎么也有不能说的事?”

我苦笑:“我也想不出个原因,不过任何人都有权保留私人秘密的,猜王要他去做什么?”

陈耳扬头,“我不知道,一点概念也没有,我只相信,若是这小于肯答应,史奈的鬼混降就炼不成。”

陈耳的态度这样固执,我也无可奈何,这时,陈耳车上的电话响了起来,陈耳奔过去接听,才听了几句,就向我大叫:“我们快出去吧,那胖女人要发动第三次世界大战来为他的宝贝儿报仇了。”

我陡地吸了一口气,胖女人,自然就是温宝裕的母亲,一定是觉得温宝裕离开太久了,又大闹起来了。我忙叫:“在哪里?”

陈耳大声应着:“在酒店,酒店方面,紧急告急。”

我来到车边:“请告诉她,温宝裕立刻就可以回到她的身边。”

陈耳不由自主喘着气:“也要告诉她,他们母于相会之后,她儿再有什么三长两短,绝对和我国没有关系。”

陈耳放下了电话,我们一起向大树下的温宝裕望去,只见他仍然仰着头在思索,我正想叫他,他突然用力一挥手,像是终于有了决定,接着、就向我们急步走了过来。

我忙扬声:“我们快回酒店去,陈耳接到的报告是,令堂会发动第三次世界大战了。”

温宝裕叹一口气:“别小觑她,她真会的。”

三个人上了车,陈耳驾车,我坐在他的旁边,温宝裕坐在后面,驶出了不多久,陈耳就道:“你和你母亲回去,不理猜王的要求了。”

温宝裕咬牙切齿:“他的要求,我绝无法做得到,那……简直违背我做人的原则,违反……我做人的一切信条,简直不可思议。”

他说得十分认真,而且神情痛苦而坚决,这也真令得我大惑不解,不知道猜王究竟赛他做什么,他又只字不吐,叫人无法猜度。

陈耳闻哼一声:“那么严重,他不会是叫你去杀了你那胖母亲吧。”

温宝裕勃然大怒,厉声道:“我要你道歉。”

陈耳也知道自己的话,说得太过分了些,立时道:“对不起,我道歉,在母亲前面的那个胖,应该删去。”

温宝裕紧抿着嘴,我心想,陈耳所说的虽然是气话,倒也不是全无理由,当然猜王不会要温宝裕杀他的母亲,可是会不会是要温宝裕对蓝丝有什么不利的行动?

一想到这点,我脱口道:“始终要见一见蓝丝,听她自己怎么说。”

温宝裕竟然立即道:“对,刚才在大树下,我已经想到了。可是,我不能去,卫斯理,你代我去,如果她真是自愿的,也劝她不要去冒险这个险……什么人当国王,都一样,何必为――”

陈耳怒道:“一个半人半鬼的怪物,握了大权之后,那极有可能是世界性的灾殃。权力集在怪物的手里,普通人就随时可以人头落地,家破人亡,这种例,不但历史上有,近三二十年还出现过。”

温宝裕不理会陈耳,双手扒在椅背上,又道:“我相信你,你去见蓝丝,我不能去见她,我不能。”

我没有问他,为什么他不能――因为如果他会说的话,早就说了。

我并不出声。我去见蓝丝,有什么用呢?蓝丝是一个降头师,是猜王的徒弟,猜王说她是自愿的,她多半是自愿的,我去见她,唯一的作用,是或许可以在她那里,知道猜王对温宝裕的要求是什么。

我想了一会:“可以,可是怎么才能见到她?”

温宝裕道:“那简单,猜王给了我一样极怪的东西,说是只要我想见蓝丝,这东西就会带路。”

我扬了杨眉,什么东西,竟然能带路,那自然又是降头术的一种了,确然不可思议之至。

温宝裕一面说,一面取出了一只小小的竹盒来,那竹盒看来历史久,竹已经被汗水浸成了酱红色,温宝裕旋转着竹盒的盖。一般用旋转打开的盖,要打开的时候,总是顺时钟方向旋转的,而这只竹盒。却是逆时钟方向旋转,而且转了又转,足足转了十七八圈,盒才算是打了开来。

在驾车的陈耳,也不禁好奇心大作,不住回头过来看,我闷哼一声:“猜王是什么时候给你的,我一直在注意你,也没有看到。”

温宝裕道:“你一下车,他就给我了,说这东西是蓝丝给的,用的时候,有一句咒语,它就会带人去找到蓝丝,十分有趣。”

那时,温宝裕已经在打开盒了,可是我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那究竟是什么?”

温宝裕道:“看来,像是一只甲虫。”

盒打开,我一看,果然是一只甲虫。那竹盒的内部,衬着不知用什么做成的垫,垫之有一个凹槽,那只和指甲大小的甲虫,就放在这凹槽之,一动不动,不知是死是活。

我一看到那只甲虫,只觉得它的颜色好怪,竞然是一种夺目的宝蓝色――甲虫的壳,颜色本来就十分灿烂,飘虫有鲜红和黑混合的斑点,金龟有翡绿和灿然的金光,不过宝蓝色的甲虫,却并不多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