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看。”他语气柔和。

会被发现吗?

明明暗暗的光影中,丁珩英俊的脸宛如浮雕,就在离她不到寸许的位置。他根本没看电影,微垂着头,挺拔俊俏的鼻尖贴着她的发梢,就像在低头嗅她的发香。

如果说丁珩是一幅水彩,那么陈北尧就是水墨山水。即使在这样纸醉金迷的处所,他冰雪般俊美的容颜,有一种少年的清透细致,又有成熟男子的高大俊朗。自成气场,清寒逼人。

丁珩将慕善略有些僵硬的神色收入眼底,淡道:“他就是这种人,技术宅男,面热心冷。你做你的,不用管他。”

慕善心道:你也跟传闻不同。

车里坐着个年轻男人,他修长的腿交叉叠着,双手随意搭在膝盖上。

慕善离开后,大肖还处于浴血奋战之后的激动中。

原创网作者id:丁墨

“慕善,你看了我的一切。”他眸色越发深沉。

“然后?难道你希望我认同黑社会?”她寸步不让。

“白天有白天的秩序,晚上,有黑色的秩序。”他缓缓道,“总会有人来维持。而我,会比丁默言、丁珩、吕家,其他任何人做得更好。”

“两害相权取其轻?”她咄咄逼人。

他静静道:“慕善,我没有选择。他们也没有。”

这话说得太悲凉,令慕善的心也像蒙上厚厚阴影。她忍不住问出口:“为什么杀丁默言和曼殊?”

他是否真的有,非杀不可的原因?

“不要用那种眼神看我。”他却盯着她微蹙的眉,低声道,“像看一堆垃圾。”

这话实在有点伤心,慕善的心像是泡在又酸又涩的水里。

“十年前,霖市老大不姓丁,姓江。”他的目光放得极远,“我是江铭的私生子。”

慕善心里咯噔一下。

“江铭是个很蠢的人。”他淡淡的道。

是真的蠢。那时都快2000年了,谁还讲义气?哪个大哥还上街头砍人?可90年代赫赫有名的霖市江老大,学会了开饭店赌场做生意,却学不会贪生怕死独善其身。他就像个垂垂暮年却愈发幼稚的英雄,心心想着让所有兄弟得到庇护,却不知道有的不是兄弟,是猛虎。有的不要他庇护,要他的命。

“江铭被人乱刀砍死在街头,他的原配、还有情妇,就是我妈,被人轮奸至死。我就这一个妈。”他神色极淡,仿佛事不关己。

“丁默言做的?”

他点点头,深吸一口烟:“他是江铭最好的兄弟。江铭还有两个儿子,失踪了。据说是被打成肉酱浇在工地泥浆里;也有人说被扔进了江里……没人知道。因为江铭全家死光,所有生意都归了丁家。”

一席话说的极快,几乎轻描淡写交代全家的惨死。

慕善心头巨震:“那你为什么……”

他吐了口烟:“外公以前就不让我跟江铭多接触。我妈送我到外公家,也是想避灾。认识我的人不多。后来我表哥替我死了,外公也死了。”

他没再说更多,可慕善脑海却浮现陈北尧那个严肃的书法家外公,还有经常遇到的圆头圆脑的表哥。难怪这几年她回老家时,却找不到任何陈北尧和他外公的线索。

“这些,都是什么时候的事?”她颤声问。

长指将烟头一弹,火星熄灭在黑暗里。他看着她,眸色极深。

“你跟我闹分手后的几天。”

他今晚说了那么多,这一句最伤人。

夜色渐深。

“为什么?”慕善静静道。

为什么告诉她这些?为什么带她看他的所有?

为什么答应放她走,却又牵手亲吻,似有似无的情意?

似乎执意要扰乱她的心,他看她一眼,却偏偏沉默不语。令她猜不透、看不清。

慕善缓缓道:“陈北尧,你外公说过——虽然又冷漠又固执,但你的心地其实比谁都善良。惩罚罪犯的正当途径,可能难走一些,但为什么不尝试?现在你杀死的不光是丁默言和曼殊,你回不了头。”

陈北尧笑了笑:“这个世道……我没有办法。”

过了一会儿,他又道:“丁珩的事,你不用再为难。我已经收到消息,他舅舅神通广大,连省里的专案组都能打点好——找了个人给他顶罪、他也有了新的时间证人。”

慕善心中复杂难言,却听他自嘲般轻笑道:“你可以继续坚持你的原则……你不必打折。”

慕善离开露台后,陈北尧一个人站在原地。

周亚泽和李诚,从阴暗的楼梯走上来。周亚泽颇有兴趣的问:“她说的,你还杀了谁?”

陈北尧淡淡道:“她心中的陈北尧。”

周亚泽愣住,李诚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