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出来了。”李嬷嬷一眼看见了明鸿,连忙伸手把她拉过来道,“这就是我们的明鸿姑娘,您看看还入眼么?”

今天有些奇怪啊,明鸿推开窗户的时候才想起来,自己昨夜归来的时候就没见到任何人,早晨那姐妹二人也没前来服侍,莫非她们昨夜也喝多了?从上次就现,云儿姐妹也有嗜酒的潜质,怕是昨晚席上沈风带自己走后,她们终于放开手脚了吧。昨夜到底是怎样回来的,明鸿完全没有印象了,只记得自己用力关上大门,仿佛把什么人关在了门外,也许是沈风也许是他派过来送自己的人吧,也不知道被门板碰到没有?

“我认识陈棠二十多年了,我了解他的为人,所以说你就替你的好姐妹放心吧。再说了,你以为如果他为人不堪,就能那么轻易从我手中把人领走么?”

“刚刚你说我醉了,”沈风又开始寻找机会牵明鸿的手,“现在可以把这话原样送还给你了吧?”

明鸿终于决定开口了:“我想问一下相公,为什么这些日子都没有见小晏相公过来?他还答应会在初五那天来看我的测试呢,还望相公告知,究竟生了什么事情?”话一开口,就渐渐的变得流利起来,明鸿本以为自己很难顺畅的问出这么长的句子呢。

场内正唱的却是深受歌姬们喜欢的一“抛球乐,珠泪纷纷湿绮罗”。那歌姬唱的声情并茂,两眼含泪,语声哽咽,仿佛把自己当做了曲中提到的那个被负心薄幸的男子抛弃的可怜歌女一般。

莫非是小晏?

“怎么不可能?沈相公又不怎么管府上的这些事,时间久了,被李管家他们蒙蔽也是会的。”

“哦。”明鸿若有所思,怪不得早上的时候李深神神秘秘的样子,估计那时就是在等这批东西吧,不过,究竟是什么这么重要,居然让那么多人去动手?

“这么说嬷嬷还是一片好心了?”明鸿干脆豁出去了,反正两天之后就要离开了,也没什么值得担心的,自己还是不够小心,没想到李嬷嬷借着教授针线的名头把自己叫出来不知有什么名堂。

明鸿无奈,佯怒的坐到床上,恨恨的道:“云儿臭丫头,早晚收拾你。”

“李管家,是你呀。”明鸿一眼就认出来,眼前之人眉目之中和李嬷嬷透着几分相似,正是她得以依仗的沈府管家李深,“您老这一大早的亲自忙什么呢?怎么不吩咐下面人去做?”

明鸿哈哈大笑道:“傻丫头,你以为是河沟里的螺蛳呀,这可是海螺,在几千外的大海里才有,你去捉捉我看看。”

吱呀,门被人推开,几个明鸿不认识的小丫头鱼贯而入,依次的把手里的东西摆满了整个桌子。明鸿才现,屋里不知什么时候又多了一套桌椅,很快被丫头们也在上面摆满了各样的托盘。

幸好,萍儿并没有关好门。明鸿伸手一推,门出咿呀的声响,缓缓的开了。明鸿停了一停,担心吵醒床上的人,不过随即就现自己的小心完全是多余的。因为当她把炉火重新点燃烧好洗澡水之后,萍儿都没有任何醒来的迹象。她睡相倒是安稳,一个人紧紧的贴在床的里面,留出外沿宽敞的空间。明鸿心里一紧,即使没有在一起,萍儿还是下意识的给她的姐姐留出足够的空间吧,自己坚持带她们姐妹一起真是太正确了,简直无法想象她们姐妹分离的残忍景象。

“不错。没想到我手下还有你这等人才,老婆子老眼昏花可是看走眼啦。”李嬷嬷的语气倒是真的有些感慨的味道,让明鸿摸不准究竟什么意思。

绛仪忽然从沈风怀里站起来,绕过桌子,径自走到明鸿身边。

另两个位子分别摆在两边,一个尚还空着,另一个却坐了一个年轻的相公,明鸿看了觉得有点眼熟,想必是那个带走了应莲的陈棠了。只是不知道小晏为什么还没到,明明那天说好要过来的。

难怪有那许多看自己不满的人呢,明鸿心想,虽然自己并不满意,可是这个位置还有更多的人在觊觎呢。想想玉箫那可笑的模样就能明白能够在沈府后院占有一席之地也是一件大有荣耀的事情了。

这显然不是应莲了,明鸿抬头望去,一群杂役七手八脚的抬着几个大箱子,看样子就十分沉重,晃悠悠的走进院子,正放在荷塘旁边歇息。怪不得觉得声音耳熟,大呼小叫的人当中正有一个是刘嬷嬷,另一个年轻的姑娘身材高挑额头高耸,明鸿却不认识。

云儿看来早就习惯了妹妹这种个性,笑了笑不再说话。

天色已晚,付云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取回了晚饭。沈府的规矩,厨房只管按照数量准备好各房的饭菜,当然,到了李嬷嬷这种地位的管事婆子自然会安排人给她送去。而明鸿就没有这样的待遇了,具体的规矩她早就忘了干净,若不是付云知道自己去取,过了时辰之后明鸿三人就只好饿肚子了。

明鸿还没开口,小晏已经听不下去了,打断道:“这老婆子连话都不会讲。你说的那些东西,我们明鸿七八岁的时候就都会了,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似的。”

“别闹。”小晏一本正经的道,“这要是掉到地上就太可惜了。”

“是呀。你要是早几天过来,我就不至于连那么简单的考评都无法通过呢。”

“喂,你叫什么名字呀?”明鸿忽然想起这人刚刚好像叫过自己的名字,失忆这种事情真的太不公平了,在别人面前好像傻的一样。

啊!明鸿忽然灵光一闪,怪道觉得眼熟呢,早起去应莲姐姐那里,有个怯生生的小丫头出来回话,可不就是这个云儿嘛。

幸福来的太快真是有种晕眩的感觉。负责整个后厨那是什么意思?刘嬷嬷的儿子不过是小小的买办而已,想象这自己过去之后他们母子苦苦哀求的模样,明鸿几乎开心的跳起来了。

醒来之后,明鸿也检查过自己的身体状况,一切并无“异状”。这就是作女人可悲的地方了,只是,既然注定要失去的话,也要失去的有价值才行。绝不会是今天这种莫名其妙的情况下!

唯有自己对自己才是真的吧,别人,或多或少都想从你身上得到什么呢,明鸿自言自语,如果他们现想要的东西你并没有的时候,就是他们干净利落的离你而去的时刻吧。红叶如此,应莲或许也是如此。

“这个人我倒是知道。”红叶想了想道,“准确的说,陈相公是主人子侄辈的人物,不过他们三个关系好,平时也不大论辈分的。”

“没什么。”明鸿不动声色的掩饰,“我只是来找应莲姐姐的,现她不在,于是就准备回去。结果走到这里,忽然觉得一阵头晕,所幸休息一会了。”

应莲的院子没有多远。被两个老婆子带了一段路,明鸿自己依言转过一个弯就到了。同样的红漆大门,外形上几乎难以分辨。这个沈府够气派的啊,明鸿心想,我们不过是买来的歌姬而已,居然有这样的待遇,也难怪会招人嫉恨了。

活就要活的有尊严!

“明丫头,请吧?”刘嬷嬷得意的道,“收起你那副眼神吧,你以为会有什么用么?你是自己出去,还是让老身动手呢?这个忙,老身可是十分乐意帮你的。”

“嬷嬷你看,我这还起不了身呢。”明鸿强压着怒火,“还请嬷嬷见谅,等过几天我身子好了自然会搬出去了。人家都说,得饶人处且饶人,嬷嬷您面相上就带着心善,想必肯定也不会往绝路上逼我吧?”

“咱们的这个教坊是沈家开的。主人家相公名讳沈风,现在正值盛年呢。”应莲坏笑着,“要是哪天被他看上了,咱们也就勉强算是混出头了……”

“嗳,这可说不准了。不是有句话么,叫什么来着?”赵香香托着下巴,“那叫一见如故,我看柳相公和沈哥儿就是这样人了!”

“哟,这不是师师姑娘么?”人群里已有人叫出声来。

柳永争辩道:“这个,还不是因为玉娘你远道而来,我想多抽点时间陪陪你嘛。”说着,一边就伸手来抱。

明鸿见状,闭口不言。

果然绛仪压根就没打算理会,一个小丫头而已,其实有或者无对她来说根本就是无所谓的事情,就算是明鸿,当初也有一部分是因为沈风的面子罢了。

“我累了,你们先在这里候着,一会自然有人来安排。”绛仪缓缓的站起来,仿佛带动了整个房间的景致,“尾生大哥,麻烦你送我回去好吗?”

“好,好的不能再好了。”尾生的嘴巴笑得几乎快要裂到耳后去,忙不迭的扶着绛仪就要走。

明鸿恭敬的送别,却不经意间和尾生的目光交接,赶快低下头,眼角的余光现云儿神情中的一丝不知针对谁的怨毒。

尾生轻轻的“咦”了一声,只顾着扶着绛仪,回头又看了明鸿一眼,还是什么都没说。“怎么了?”绛仪现他的异常。

“没事,许是我看错了。”尾生回道,渐渐的走远,明鸿就再也听不请他们说些什么了。

空荡荡的屋里很快又只剩下她们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