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支用做诱饵的辎重队现在又在何处?

听到刘宗敏这么问,高原忙回道:“刘将军,我是这么想,我们这次的任务是当诱饵,一千人要装出三千人的模样,不大张旗鼓也没办法引敌人上钩。反正敌人也会派出探子,这大白天地穿越敌人防区,想藏匿消息也不可能,不如置之不理,将声势搞大。路还长,再这么慢吞吞走下去,什么时候才能到目的地呀。敌人只怕已经在那里等着我们了。若等的时间长了,只怕会引起他们的疑心。”

既然设下陷阱,闯王骑兵的举动自然被人家严密监视着。只是,左良玉大概还不知道,闯军骑兵却分为前后两个部分。相隔三十来里。

也许,后营的士兵战斗力在这个时代还算不错吧,否则也不可能被选进五营。-----这点高原不是很肯定。

李自成也不在意,说完话,一拱手:“军务繁忙,各位兄弟请。”便一振衣袂回大帐去了。

决心已下,至于王滔等人,却不好勉强,虽然高原很想将这几个敢作敢为的汉子也带过去。但未来的日子就是铁与火的考验,刀剑无眼,谁也不能保证谁是不死之身。而且,这群汉子都有家族亲友,强要他们随自己去干这种危险的事,不是做人的道理。

刚才还红火如血的天空换上深重的夜色。刚才的温热突然消失,寒气袭来。

无聊地在牢房里坐了许久,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高原有些不耐烦,手脚上的镣铐也铐得他难受,正掏钥匙打开身上镣铐,正要出去,突然听到外面一阵喧哗,好多人在跑动,间或呼呼的古怪声音。那声音听起来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燃烧。

“可惜了呀,你就实说吧,你是不是读书人,有功名没有?”

甘霖,大喜:“果然是好马?你这么说他的鼻子还真像兔头。”

因为不懂衙门的格局,高原就顺口问起了押送他的衙役。若是往常,这样的问题一说出口,只怕就要被人一棍打来。可今天不知怎么了,这群衙役兴致很高,居然开口解说起来。想来前日敲诈了王有才两千两银子,众人都心中欢喜的缘故。

“装死,来人,继续大刑,上烙铁。”

“好个反贼,大人,快用大刑呀!”王有才跳起身大叫。

王有才忙解释说,前一段时间李自成的部队不是到过这一带吗,没准高原从军中失散了,加上道路断绝,又没有路引,这才到了王家庄躲避。

不但是他们,连高原都有些呆。这人,这人脑袋里根本就少了根弦。大明有这样的官员难怪要灭亡了。

“不,你是个好小伙子,一个好的军人坯子。放心,我会让你变成一个真正军人的。”指导员大声说:“不要以为当兵就是为了吃饭,为了工作,你还有更做值得做的事情。这是一种事业,是革命。”

“别打了,没用的。很难听的。”高原咧嘴无声地笑了笑。

“怎么?”

原来,高原经过这三次冲锋,身下马力已尽。那马终究不过是两岁不到的儿马,如此剧烈运动,力气用尽,加上地上的鲜血已经冻成薄冰。蹄下一滑,一头摔下,再也不能动了。

对此,高原从未有过如此强烈的信心。

“蛮子,你终于来了,我还以为你是个胆小鬼。”妞妞趴在高原鞍前,前后悬空,一双手死死地抱住高原的大腿。

高原摸了摸这把大明工部出品的雁翎刀,一种冰凉的感觉从手指朝心头延伸。这刀宽三指,厚两三公分,厚背薄刃,刀尖微微上弯。刀脊上有一道细长的血槽,宛若女子的秀眉。

“好,大家听我的。”高原猛地脱掉身上棉袄,一把摔在地上,拍了拍赤裸的胸膛,“各位老少爷们,我们也是男人,凭什么被官家这么欺负,他娘的,反了,操家伙,杀向高家集,救妞妞。高家集驿站只有十个官兵,而我们这里有两百多人,一人吐一口唾沫也要淹死他们。”

妞妞母亲胸口全是泥,脸上又是鼻涕又是口水,索性在地上打起滚来。

听高原一喊,王滔才一抹额头上的血水,慢慢将手伸进怀里,盯着那士兵看了半天,才将买农具的银子掏出来,递上去。

“蛮子,问你一句话,你喜欢那个崔莺莺吗?”妞妞问。

一听到杀人造反的故事,大娘吓了一跳,连连摆手,“怪吓人的,不听不听,换一个吧。”

其实,几个农民说得不错,闯军在征集完开封附近的粮食之后需要集中兵力攻击开封,再留在地方上也没有任何意义。

再换一个年轻点的。

这一日,王财主难得地来马厩,一进门就看见高原正在煮马料。他靠在灶台边上,用手指捏了一颗煮熟的黑豆放进嘴里咬了几口,脸色有些古怪,“我日。”王财主自打从高原口中听到这个新名词之后,觉得这个字非常带劲,便拿来做口头禅。

他还沉浸在对未来的幻想之中。

“都说了,我不是蛮子,我老家陕西米脂。”高原猛地一跳,跃上马背,压得那匹儿马惨叫一声。

走不了小半个时辰便看到远方影影绰绰一大片建筑,正是高家集。

“明白!”王滔虽然不明白高原为什么这么多,但认识他这么久,高原所做的每一件事都有他的道理,也无形中获得了大家的信任。众人都轰然应了一声,扔抢拔刀,很快排好阵形,跟在高原身后朝前狂奔。

这两百骑的出现让明军有些微微骚乱。很快,敌人开始反击,那支总预备队慢慢朝前运动,缓缓朝刘宗敏队靠来。这一队骑兵正是标准的明朝骑兵配制,浑身棉布对襟软甲,手提一把一米多长的眉尖刀。铠甲上的铁缀和刀光亮成一片。

“杀呀!”刘宗敏继续大喝,带着队伍将度提到最高。

“这个笨蛋。”高原长叹,敌人队形密集,马力已经蓄足,只需双方的距离拉近到一定程度,敌人立即提,这么厚实的阵型,不用打,撞也要将这两百骑撞死了。

出乎高原的意料,敌人并没加,放做出一个很奇怪的肢势,将手上的眉尖刀放在鞍前,手一探,掏出一把长长的三眼铳。

双方的距离还在拉近,刘宗敏队的度已经跑到最大,马的棕毛都在夜风中飞扬起来。

而左良玉预备队还没有提的意思,依旧不紧不慢地朝刘宗敏逼来,沉重的马蹄声有些闷,让人喘不过气来。

“不对。”高原大骇,扭头对王滔等人大喊,“低头,低头。”

“怎么了?”六人大喊,继续向前,身下的马被鞭子抽得愤怒长嘶。

“轰!”枪声整齐响起,即便在黑夜中,白色的硝烟依旧明亮醒目。

“啊!”有人摔下马去,虽然身上铁甲坚硬,却也抵挡不住枪弹的威力。灼热的枪丸在空中散开,旋转着、扭动着、分散着射穿闯军骑兵的铁甲,深深吃进身体。

高原一听到枪响,立即知道不好。他以前在书上看到过这东西,知道这玩意可以连,现在大家又这么近距离,只怕伤亡不小。忙将头趴在马头之后。

只听得耳朵边有弹丸划破空气的声音,颈后的寒毛都竖了起来。

身后的王滔闷哼一声。

高原苦笑,这三眼铳准头虽然不好,但弹丸在空中的轨迹却是无法捉摸。王滔虽然躲在自己身后却也被拐弯的铅弹给打中了:“王滔,你伤哪里了?”

“没事,大腿。”王滔的声音有些痛苦,他的大腿上被武定刺中的伤口还没好完,现在又被人家来上这么一枪,枪眼虽然不大,却火辣辣地疼。

“不许停,冲过去,冲过去!”刘宗敏大吼,对上敌人的火器,要再逃是不可能的。唯一的机会是火器装填度慢,只要抓住两次射的间隙,一口气突进去,敌人就败了。

说来也怪,刘宗敏虽然冲在最前面,居然没受一点伤。三眼铳这东西准头最差,就算瞄准了射击,你也没把握将人射下马来。

射出弹药的左良玉军一声呐喊,又换上眉尖刀,一声呐喊,齐齐加,蹄声如天上滚动的闷雷,山洪一样朝刘宗敏冲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