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若壁道:“他亏他的,你又不是‘南华帮’的账房,帮他算的什么账?”

很快,黄芩追了上来。

那人打了个哈欠,道:“不然能怎样?那些脚头好,又没甚负担的都翻山抄野路去了,我们这些带着马匹、行李的除了干等,还能做什么?就算胳肢窝里能生翅膀,也没法子把马和行李驼在身上飞过关啊。”

高个儿女子别过脸去,拿鼻子‘哼’了声,道:“先前你连句老实话都不肯回答我,这会儿,我为什么要回答你?”

微一沉吟,韩若壁道:“我明白了,你是希望我帮你去对付那个‘龙虎真人’。”

韩若壁笑道:“心诚就得请第一柱高香,不早怎么成?”

谢古的脸色由白转青,又由青转白,变幻了好几次。

片铜屑、铁渣自他的肩头爆开,同碎裂的肩骨、横飞的皮肉混合在一起,在空中形成了一片浓浓的血雾,如同一朵巨大的、怒放的一品红。

又走了一段,再转过一个弯就是直上‘棋盘峰’顶的小路了,一行人相应地加快了脚步。

瞧他的动作,显然已是使出了吃奶的力气狂奔,但落在真法禅师和那几名随从的眼中只觉身法稀松,步态沉重,度也慢,感觉他应该是个不懂武功之人。

想不到他对自己如此大方,韩若壁只觉心头一热,思潮如涌,小声呓语道:“你待我真算好了。”

一念至此,他有些慌神了。

韩若壁又道:“对不住了。可若不让你尝上一回,你只会看轻我的定力,我实在心有不甘。何况这一回,有我陪你一起忍,算是公平。”

“说来话长。”老农不急不慢道:“旧时在山边居住的老人都知道,山上的毒瘴是会动的。”

韩若壁歪着头问道:“听你那话,莫非只要我这伤有碍,你就一直做我的跟屁虫?”

这时,只见魏巡检见好就收,话锋一转,嚷嚷道:“好了好了,都去睡吧,明日一早,手续办完的,给我开船走人;等着办手续的,给我守着规矩,别想在这码头上闹事。你们的恩怨,等离开这里,自己去解决!若再有人闹事,定以王法治罪!”

红云见状毫不惊讶,走上前,用脚轻轻踢了他几下,假意关切地唤了几声:“黄爷?黄爷?”

转眼,看了看那盆实在与‘丰盛’一词无缘的饭菜,他又道:“就算吃不饱,能吃些垫垫肚子,多少也长点力气吧。”

黄芩一动不动道:“早好了。”

冯承钦想了想,点头道:“那好办,算我卖与你的。至于价钱,大侠看着给,想给多少便给多少。”

双方又互相做了一个手势。

二人战了有三四十个回合后,韩若壁‘哈’的一声,跃出战团,笑道:“侥幸侥幸,我只打算和尚堡主点到为止,想来尚堡主也不希望和我拼个你死我活吧。”

三人掀了帘子,先后进到房内。

哈杰狐疑不已,打断他道:“他们明明是在摔跤,哪有什么拳术?你说的内家拳术,我怎么一点也没瞧见啊?”

黄芩的酒桌面向大门,是以韩若壁进来时,他瞧得真真的,自然也瞧见他舍了自己,转向那年轻女子而去。可他既没阻止,也没露出半点惊讶之色,就好像完全不认识韩若壁一样。

韩若壁回身,拾起马背右侧挂着的瘪瘪的空水袋,摇了摇,无奈道:“水已被我喝完了,另一袋备的是酒,解不得渴。”

黄芩又点了点头。

女孩儿轻拍了一下脑袋,“哎呀”了一声,道:“差点忘了,就在樊良湖西岸。他说,你只要去了,就一定不会后悔。”说完,又一边啃着手里的西瓜,一边往别处玩儿去了。

黄芩忽然觉得面前这个嘴角肿起仍一脸嘻笑的男子,一点儿也不象什么北斗会的‘天魁’,而象块甩又甩不掉,踩又踩不烂的牛皮糖。他叹了声道:“是不是只要我告诉你,在那种事上,我对男人没兴趣,你就不会再做这些无聊之事了?”

这一慢一快之间,产生了一种奇妙的,令人眩目的视觉反差。

可令他奇怪的是,雷霆刚才的那声惊呼虽然很轻,但还是很明显,可那八只厉鬼却似是闻所未闻,甚至都没往梁上看一眼,只不管不顾地一起扑向那片蜡烛,不断地以鬼头大刀砍杀着。

也不知转了几圈,黄芩突然朗声笑道:“着!”。

梅初见他转来,笑道:“祝公子说话一口一个‘老子’,莫非怕别人不知道你是男人?”

到了这时,他依仗手中握有筹码,悠悠道:“若是解药的份量不够重,就再加一个雷小姐。雷寨主看可够吗?”

“早。”黄芩一边应着,一边将手里的东西暂且放归原处。他瞧了眼邓大庆腰间的铁锁,问道:“今日可是要去拿人?”

想着刚才看到的黄芩的神态,韩若壁耷拉下的嘴角便不自觉地翘了起来。

正在这时,只听楼梯上传来一阵急促、杂乱的脚步声,紧接着足有七八个身强力壮,满脸横肉的健汉一下子冲了上来,个个头扎青巾,面上一副不可一世的表情。

韩若壁一眼扫过,心知是南华帮的人来了。

见南华帮这些人吹胡子瞪眼一脸凶相,楼上的其他食客知道出了状况,生怕被波及,不等他们呼喝驱撵,已纷纷从座位上站起身,战战兢兢地绕过他们,仓皇着奔下楼去了。

韩若壁当然不能走,也走不得,因为这帮人就是冲着他来的。

韩若壁感觉很是烦闷。

其实,南华帮派人来找他的茬儿,早在他的预料之中,不过是迟早的事儿,但他们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他刚刚想到黄芩的时候来,因此打断了他备感愉悦的思绪,这一点着实令他非常之不痛快。

当韩若壁不痛快的时候,就会很快让别人变得更加不痛快。

所以,看起来,南华帮的这些家伙眼见着就快倒霉了。

那几个健汉上得楼来,在韩若壁的桌前威风凛凛地叉开腿,一字儿排开,似乎想以这种形式给韩若壁以某种压力。

只可惜韩若壁连眼睛都没抬一下。

见状,其中一人挥了挥手,转眼间,‘南华帮’的帮众又‘呼啦啦’地分左右排开了。

继而,从楼梯走上来一名身着丝质薄衫的中年人。他的模样不到四十岁,脸色黄黑,五官基本还算周正,虽谈不上和善,但也不像其他健汉那般凶悍,从他的穿着、神情就知是正主儿来啦。

中年人不慌不忙上得楼来,左右瞧看了一番后,缓步行至韩若壁面前,然后扬了扬ㄟ字眉,又拱了拱手,皮笑肉不笑道:“我听说,有一位江湖好汉带着宝剑,跨着骏马,连续两天在我们韶州城里招摇过市,还大明大白的在别人的铺子门口踩点,形迹很是可疑。看来,说得就是阁下了?”

韩若壁满不在乎地咧嘴一笑,道:“我听说,韶州城里有个大人物,跺一跺脚,韶州城的地皮就会抖三抖,江湖上称他是韶州的仁义大爷,其实他平日里欺行霸市,鱼肉乡里,无法无天、胡作非为。那个大人物,想必就是你的主子了?”

听他此言一出,那个面皮黄黑的为之人还没怎么样,他身后的一干人等顿时炸开了锅,有的横眉怒视,有的喝骂连连,有的掳袖摇拳,有的干脆就想拔刀子了。

为的中年人脸色一沉,高喝一声,制止了身后众人的异动。接着,他狠狠地‘哼’了一声,道:“朋友,招子放亮一点,韶州可不是你撒野的地方。最近,咱们的地面上不太平,你如果没什么特别的事,最好还是先避一避风头为好。”

韩若壁神色自若,道:“我这个人最讲道理,从来都是别人敬我一尺,我便敬他一丈,不会在任何地方撒野。但若有人在我面前撒泼耍横,我也不是吃素吓大的,礼尚往来,自然也要对他不客气。”立刻,他目光一凛,又道:“别怪我没提醒你,近来,为了我身上带着的一件古董-‘如意宝’,我几次三番遭人暗算,正憋了一肚子火,你休要再招惹我。”

为的中年人目光一寒,语气变硬,道:“朋友这话什么意思?”

韩若壁道:“我的意思是,我要走的时候自然会走,你们少来烦我。实话说,对你们‘南华帮’的事情,我一点儿兴趣也没有,只要你们不找我的麻烦,大家自可相安无事。最后,奉劝你

一句,在风头上,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别为你们‘南华帮’招惹麻烦了。”

中年人似乎并不知道什么‘如意宝’,先是显出茫然之色,后又面露凶相,嘴角抽动了几下,道:“我不管什么如意宝,宝如意的。你是在江湖上混的,自然该明白财不外露的道理。自家的宝贝自家看管好,若是被外人抢了去,也与我们南华帮不相干。”

静默了片刻,他一拍手,后面闪出一人。那人手捧一只食盒,迈着流星大步,几下来到韩若壁的桌边,把食盒重重地放在了桌上。

为的中年人以拇指抹了下鼻子,道:“话我已经带到了,是轻是重,阁下自己掂量。这里是一点薄礼,不成敬意,望你好自为之!你若执意不走,那么日后万一生什么祸事,可别怪我们南华帮不讲道义!”

说罢,他一声招呼,转身就打算带着一干南华帮众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