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na呢?”沈夜熙问。

“我说你玩枪玩得那么漂亮呢。”沈夜熙感叹,下巴在他的肩膀上蹭蹭,“我说,有时间咱俩上靶场比比。”

生涩,却又那么深情。

“他把自己的失败和责任都推到别人头上,是个彻头彻尾的懦夫,他疯狂地憎恨别人,可是却不敢直面那些伤害他的人,他唯唯诺诺,一方面在心里愤恨,一方面又只能把这些愤恨压在心里,直到有一天爆炸出来,让他去寻找这么一个宣泄的窗口。”

“没关系,真的,你说得对,我接受,谢谢。”姜湖再次抬头对他笑了一下,笑容很清淡,好像只是在脸上那么浮光掠影地飘过去,却带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追忆和伤感。他像是在看着沈夜熙,而眼睛又像是没对准焦距,好像远远地望着什么人一样。

就像是光和影,光跑得再快,影子永远在前边,姜湖停下来,看着孩子眼角流下长长的泪痕,他意识到——他们之间的一步之遥,其实是时间。

第十二章琥珀四

男人有些严肃的脸上这才露出一个笑容来,这是见到熟人了,所以他的笑容特别好看,眼睛弯起来,带着特别的亲切和真诚:“怡宁,我回来复职。”

“这回是为什么?”沈夜熙问,“像他昨晚上对你说过的那样,因为你曾经的质疑和反对,所以像你示威?”

“那是他自己以为的,他的自恋已经让他无法看清自己的心态了。”姜湖说完,嘴角绷紧了,语气极其冷静,可表情却不是那么回事。心理学家也是人,像柯如悔,永远不理解自己行为的根本动因,像姜湖,永远用说最客观的话,却不能保持最客观的心态。

沈夜熙却看出来了,打断他的思路:“他在寻找对他来说,更刺激,更满足控制欲的游戏,你就是他的下一个目标。”

姜湖抬眼看着沈夜熙。

“他让你二十四小时之内找到他,他会怎么做,你会怎么做,或者说……我们会怎么做?”

“一般来说,我们破案或者抓人不会有时间限制,”盛遥端着杯咖啡,坐在办公桌上分析,“除非犯人做了什么定时的事情,或者对方手上有人质。”

“小姜刚才还说,这个柯如悔有很强的控制欲,并且他的目标不是死者,而是我们,那他会明确地指出一条路,和游戏规则,让我们去遵守。”杨曼接过来。

“于是综上所述,他的下一个目标肯定是和我们之前办的案子里有联系的。”苏君子笑眯眯,“和我们刚刚办过的案子相关的人,除了警方人员、现在蹲在牢里的,就剩下一个被刚刚放出来的卫应贤,所以他被第一个干掉了,墙上的血字‘审判’,代表凶手对公安系统里居然会有这样的蛀虫的嘲笑。”

姜湖愣愣地看着他们,安怡宁挑挑眉:“浆糊医生,你那是什么表情?近那啥者那啥,我们也会耳濡目染呀。”

姜湖一只手搭住额头:“我可以退休了。”

“太好了,”沈夜熙眉飞色舞,“退吧退吧,我养着你。”

“哦——”众人起哄。

“干什么干什么,工作时间,少想用不着的,你们这帮思想不健康的小青年!”沈夜熙人五人六地正色下来,清了清嗓子,“也就是说,现在和之前的案子有关系的人,除了已经不在本市的,就剩下咱们这一帮……嗯,不对,还有一个。”

众人眼巴巴地等着他。

沈夜熙对着姜湖呲牙一笑:“当时咱为了钓李景荣这条鲨鱼,提到的鱼饵同志宋晓峰,恐怕这位同志又要为社会治安做贡献了。”

宋晓峰确实还和柯如悔有关系,出入过知了茶楼,还有一把不知从什么地方来的手枪,但是当时姜湖说要去找他问话的事情,以及什么“宋晓峰”情况稳定已经快好了之类的话,其实是为了蒙李景荣胡诌的。因为对这人的治疗很困难,他太根深蒂固地沉浸在自己的妄想里,也不大配合医生,所以到现在也是时好时坏,进展不大。

姜湖叹了口气:“我真的可以退休了……”

安怡宁已经去联系宋晓峰的主治医生了。

宋晓峰的主治医生钟汐接到安怡宁的电话的时候,正准备去查房,之前以宋晓峰的名义钓鱼,也是知会过她的,提起这个病人她就想叹气,那几乎是她现阶段挫败感的来源。

“嗯,好的,配合可以的,只要你们保护工作到位……还有病人的精神状况现在……”钟汐的话哑住了,她眼前的病房空空荡荡的,本该在里面的人不见了。

“天哪……”

安怡宁“啪”地放下电话,脸色很难看。

沈夜熙有不祥的预感:“宋晓峰怎么了?”

“失踪了——沈队,咱又丢人了。”

“去,你才丢人呢——姜湖盛遥杨曼跟我走,精神病院,度!”沈夜熙猛地站起来,“君子跟进卫应贤那边,怡宁,调人把精神病院附近的路给我封了,让它一只苍蝇都飞不出去,快。”

不知道是不是该说一声巧,就在安怡宁打电话前不到十分钟的时间,就是医院的值班护士换班的时候。

一个男护士昏迷在卫生间附近,因为乙醚吸入过量。

“封路算是封对了。”沈夜熙深吸了口气,面沉似水,“柯如悔不可能把宋晓峰一个大男人弄晕了拖走,估计他也没那么大力气把一个大老爷门儿就这么拖出医院去,应该是宋晓峰有意识地跟着他走的。”

“现在路都封起来了,画像也都传出去了,还没有消息过来。”杨曼挂了电话,汇报现在的情况,“他们跑不远。”

“分开,带人去搜。”沈夜熙说。

盛遥刚刚要走,却被姜湖叫住了,有些不解地回头:“嗯?”

“宋晓峰因为什么进来的你还记得吧?”姜湖说。

盛遥想起来了,忍不住摸摸鼻子:“是嘿,我见着他其实也挺尴尬的。”

“尴尬不尴尬放一边,钟医生说宋晓峰的情况时好时坏,万一是你先找到他的,不管他的情况多可怜,也要留个心眼,他不是普通的受害者,他是个有危险的深度妄想症患者。”

盛遥笑,挥手:“我办事你放心。”

事实证明,乌鸦嘴的能耐不止苏君子一个人有,第一个找到宋晓峰的还真是盛遥。

医院的地理位置很荒僻,附近住户不多,他找到宋晓峰的时候,那人被绑得跟个粽子似的,缩在一片快要拆迁的小区的废弃的车库里,嘴上还贴了封条。

宋晓峰一看见盛遥和他带着的几个警察过来,就开始扭动,嘴里出“呜呜”的声音,身上还是病号服,头乱七八糟的,在车库里蹭得一身的灰,活像只没人要的流浪狗,也不知道短短的一点时间,他是怎么被弄成这副德行的。

盛遥警觉地往周围看了看,低声说:“留下两个人把绳子给他解开,小心,他……脑子里不大正常,其他人带好武器,两个人一组,散开搜查,看看有没有嫌疑人的踪迹。”

盛遥毕竟细致,况且姜湖又提醒过他,自己隔着两步,远远地看着两个警官把宋晓峰的绳子解开,封条摘下来,这才微微笑着点点头:“怎么样,没事吧?”

宋晓峰一双眼睛直直地盯着他,盛遥唯恐这人一张嘴就叫出一声“景”来,脸上不动声色,心里把姜湖那只不鸣则已、一鸣惊人的大乌鸦骂了好一通——怎么就好的不灵坏的灵呢,这点背的,想不怨社会都不行。

宋晓峰盯着他看了一会,才沙哑地说:“你是……你是个警察,我听他们叫你盛遥……”

盛遥舒了口气——还好还好,没倒霉到家,虽然这位大爷时好时坏,不过显然,现在是比较好的时候,于是走近了他一些:“把你绑来的人,是不是看起来四十来岁,头有点灰,看起来斯斯文文挺败类的一个男的?”

宋晓峰想了想,点点头,两个警官扶着他站起来,盛遥注意到,宋晓峰的腿有点软:“你哪不舒服么?还是伤着了?”

“有点晕,”宋晓峰说,他脸上灰不溜秋,看着可怜巴巴的,“那个人给我打了一针……”

“忍一忍,救护车马上就到。”盛遥对着对讲机说,“沈队,人我找到了,在后边那片要拆迁的楼区里,叫着医护人员一起过来。”

他回头又问宋晓峰:“那男人去哪了?”

宋晓峰抬头辨别了一下方向,抽出一条胳膊,往一个方向指了指:“那边去了……”

盛遥点点头,通知正在搜索柯如悔的人:“西北方向,追。”

他“追”字还没说完,就看见宋晓峰膝盖一软,整个人往前一扑,他刚刚给盛遥指方向的时候,把一条胳膊从旁边架着他的一个警官那抽了出来,这回突然往前扑倒,旁边人就没扶住他,盛遥下意识地伸出手臂拦了他一下,宋晓峰就扑到了他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