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岚航无语了,收了球杆,“饭菜应该准备好了,我们吃晚饭吧。”

这样的他,即便对她余情未了,又能接受一个坐过牢的女人吗?他会不会像那些狱警那样用鄙夷的眼光看她?

为王遥和沐沐做了一番简单的介绍,白露又按耐不住女人八卦的天性,冲王遥挤眉弄眼。“对了,你跟那个卓团长怎么样了?试过没,体力是不是真的很好?”

可是,她不可以……

他应该是个很霸道的男人,即便睡觉,也是一种霸道的姿势。强健有力的手臂将她抱个满怀,线条修长的腿搭在她的腿上,让她完全沉溺在他的气息中,无法逃离。

他走到树下,在离她还有一步之遥的地方站住,没有和女人搭讪经验的他,认真思索了许久,才开口。

“按照部队的规定,你不可以随意乱走,尤其是这个时间。”话语虽然刻板,语气却是隐隐带着关切和温柔。

沐沐闻声抬头,一双湿润的眼睛里情绪可谓千变万化。先是惶恐,等看清卓超然的样子后变成惊喜,又变成惊慌,渐渐地化作一种让人迷惑的忧伤,好像她有千言万语想说,又无法开口。

卓超然不禁揉了揉额头,这个场景实在让他不知如何应对,更头疼的是这个女孩儿还不能说话,让他连问都无从问起。

“这么晚了,你怎么坐在这儿?”他想了想,猜到一种可能性:“是不是迷路了?”

她轻轻摇头,身体抖得更厉害,也不知是冷,还是被他吓的。

纯粹出于强者对弱者的一种保护欲和怜惜感,卓超然解开衣扣,脱下衣服,搭在她肩上。“有什么我能帮你的吗?”

沐沐低头,看着手中的白手绢,手绢被她折成了一个奇怪的形状,有点像一枝花

他坐在沐沐身边,慢慢在膝盖上折着白手绢,没多久,一朵洁净无瑕的白玫瑰在他手中出现。

“你是不是想折这个?”自从卓超然记事起,每次卓妈妈生气,不善言辞的卓爸爸便会用手绢折一支玫瑰花给她。卓妈妈虽然扳着脸,嘴角却泛起一丝丝笑意。于是,兄弟两人刻苦钻研折玫瑰的技能,以便他日不时之需。

今天,也算学以致用。

沐沐傻傻看着他手心中的白玫瑰,四年她尝试过无数次,就是想折成这个样子。现在,他亲手又为她折了一枝,她该高兴,可是眼泪却控制不住往下流。早知道重逢是这样的结果,她宁愿没有找到他,这样她还能守着希望继续等下去。

心里有太多委屈,说不出口,沐沐干脆抱着他的手臂,靠在他的肩上发泄般地大哭。

滚烫的眼泪湿透了他的衬衫,也浸湿了他的肩膀。

卓超然知道身边这个女孩儿只是伤心,只是需要安慰,绝无其他意思,他也不吝惜把肩膀借她依靠一下,可是,这军区重地,二十四小时有人站岗巡查,他们两个以这样的姿势坐在大树下,很难不让人误会,万一

他观察一下周围的形势,小声说:“肩膀借你哭一会儿倒没什么,可是万一让我们师长看见,很有可能把我送去军纪处严刑拷问。”

调侃的话被他用一本正经的口吻说出来,沐沐被他逗得憋不住笑了出来,伸手从口袋里摸出手机,在短信编辑栏里打了三个字给他看。“你怕吗?”

也许是被她的笑容感染了,他也笑了。“有点怕。不如我先送你回住处吧,等改天找到合适的地方,我再借你肩膀哭”

他的意思,他们还有机会再见面。一想到还能见到他,沐沐心情忽然好了,抹了抹眼泪,手指飞快地打字。“真的吗?”

“真的。”

见沐沐开心地点头。卓超然总算松了口气,伸手扶着她从地上站起来。

一阵风吹过,她的发丝划过他的唇边,丝丝缕缕的暗香在黑夜格外撩人。卓超然不禁一怔,低下头凝神细看眼前的女孩儿,他才发现她很美,白皙的瓜子脸还挂着未干的泪珠,像雨后的白玫瑰。淡淡的弯眉,大大的明眸里眼波荡漾,俏丽的双唇闪着莹润的光泽。肥大的军装搭在飘渺的长裙上,虽然不伦不类,却越发衬出她的柔弱。

感受到卓超然专注的凝视,沐沐以为他想起了什么,熄灭的希望又燃起来,满心的期待地看着他。

四目相对,时间恍若永恒的停顿,月光将他们的影子越拖越长直到,两个准备换岗的士兵迈着整齐的步伐走过来。

借着昏暗的月光,他们正好撞见树下让人震撼的一幕,一个男人的手拉着女人的手臂,两个人“深情”对望,相视无言,女人身上还穿了件男式的军装。

这是在第三团绝对不允许发生的事情,两个士兵顿时提高警惕,一边快步走过来,一边大声质问:“什么人?!”

意外的质问让卓超然一惊,迅速退开一定的距离,掩口轻轻咳了一声。

“额”

当两个士兵走进,看清楚眼前熟悉的身影,立马以标准的军姿立正,敬礼。

“团长!”

“嗯。”卓超然尴尬地清清嗓子。“这个女孩儿是文工团的,她迷路了,你们送她回去。”

“是!”

看着两个士兵恭恭敬敬将沐沐送走,卓超然在心中重重叹了口气,恐怕用不了几天,全团的人都会知道这件事了

无眠的漫漫长夜,沐沐坐在床上,眷恋地把军装紧紧抱在怀中舍不得放下。因为军装上还有他的味道,浓郁的男人气息,还有一点点烟酒的味道。

曾经,他吻她的时候,强健有力的双臂紧紧把她拥在怀里。他身上就是这个味道,清冽的酒香混合着淡淡的烟草味,缓慢而热情地将她这个人吞没。

如今,他已经记不起她的样子,她却连他的味道都记得一清二楚。那么,让她刻骨铭心的那一夜,她是否也该让风将它吹成花瓣,从此以后重新开始她的人生?

苍茫浩瀚的天空被黑暗笼罩着,只有一点淡淡的月光指引着方向,就像她的人生,那段回忆是指引方向的最后一点光芒

那是四年多以前了,她还不到十七岁。

酒吧的午夜场,零乱的灯光,破碎的人影,还有刺耳的酒杯碰撞声。

沐沐和每天一样,在这间名为“落日”的酒吧弹钢琴,虽然她认为这个纸醉金迷的世界里,根本没有人需要钢琴的空灵和悠扬。但酒吧的老板说需要,那便需要吧。

一曲“风将记忆吹成花瓣”在嘈杂声里结束,一位四十几岁的中年大叔摇摇晃晃端着酒杯上台,一把捉住正想不着痕迹溜走的沐沐。

“你的琴弹的真好,来,我请你喝杯酒。”

别无选择,她笑着接过杯子,一口气喝下去。辛辣的白酒和刀子一样刮过喉咙,留下火烧火燎的灼痛,她努力咽了咽口水,以减轻喉咙辣的痛楚。

“酒量不错啊。”中年大叔有些得寸进尺,有意无意伸手揽住她的肩,恶臭的酒气熏的沐沐几欲作呕:“一会儿我带你出场吧?”

沐沐缩了缩瘦弱的身子,无措地摇头。

“价钱好商量。”

“……”她蹙了蹙弯眉,咬咬嘴唇,继续摇头。

“你不给我面子?!”

她求助地看向台下的老板,希望他能帮她解围,他却抱着膀子冷眼旁边,完全置身事外。无奈之下,她拿出一张纸,在上面飞快写了句话,递到中年大叔眼前。

中年大叔好像有点老花眼,脸快要贴到纸上了才认出上面写的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