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振涛摆了摆手,坦然轻笑着,看了窗边安静的萧筱一眼,眼中有着浓烈的父爱和不舍,又盯着战天扬坚定的说道:“所以,今晚你和筱儿一起离开,我相信你很清楚到何处才能安全。”

战天扬又躺在了自己的软榻上,这里是他熟悉的卧房,周围的物件摆设无不称他的心意,床榻前是他再也熟悉不过的母亲,母亲的眼睛清澈明亮,眼中含笑,小心的给他喂食着热羮,一切都是那么的安逸、温暖,只是他没有力气说话,在安详中沉沉睡去。

“这位兄台,我劝你还是少打听为好,这黑铠卫比皇室的黄金卫还要厉害,没人知道他们的来历,若不是战家犯上事发黑铠卫也不会现身,至今也就百余日,王朝内所有战家势力都被黑铠卫清除了……”

其他三人闻言神情各异,叶一灵面露担忧的说道:“黑水城被称之为最混乱、最危险的黑暗之城,我们真的要去那里吗?”

其他三人在黑暗中相顾无言,任谁在这种环境中待久了都会失去说话的兴致,黑暗的可怕就在于能无形之中慢慢吞噬一切,哪怕是人的意志。

战天扬在晕眩和浑噩中努力让自己保持清醒,尽管心急如焚依旧苦思着摆脱之法,转眼间水怪又追近了丈许,两只触须发出呼呼风声挥打过来,所过之处碎石横飞,比在水下时更灵活,更迅猛,梁虎骇然中下意识的屈身躲过触须却忘了在他之后还有人,反应过来时已经迟了……

河水远比在地洞外看上去的湍急,水面下波涛暗涌,木筏一触水面就被水浪抛起,即将要撞到水道梦-岛,平稳点,让战天扬少吃点苦头。

素衣男子言中冷哼一声,眼中也闪现一抹狠色,道:“那自以为是的蠢货,难怪近几年年安分了起来,原来趁主闭关埋下了这等祸根!哎,就是可惜了主上长久以来的心血。”

“住口!”

战家方圆百里的地域内到处都进行着杀戮,曾尽显富华的府邸变成了一堆废墟,世代铅华在一夜间被鲜血洗尽,熊熊大火不仅照亮了夜空也照亮了尸横遍野的战家邸院,鲜血侵透了大地也染红了人们的眼睛,天地之间一片血红,只剩下了杀!杀!杀!

战老爷子和战无锋双双飞身掠出,一阵雄浑厚重的声音响彻夜空:“什么人敢在我战府放肆?”

一声叹息让诸位心沉深渊……

苏曼雪轻摆螓首,跟随丈夫来到侧首坐下,坐于上首的战老爷子看着儿媳,眼中原本含有的期待随之变成了失落,苏曼雪坐下后眼含期望的看着战老爷子悠声问道:“父亲,天扬到底怎么了?一身修为怎就凭空的化为乌有?一直昏迷不醒可如何是好?”

…………

王启闻言神情不动,冷静的说道:“此次朝皇大会最大的心愿便是领教战公子的能耐,能如此之快达成所愿确实让人意外,世人传言战公子修为已经达凝实期,不知是真是假?”

元丹内,每一丝汇集来的元气都沉入其中,整个元丹随之愈来愈实质化,战天扬欣喜的发现,在元丹正中隐约可以看到一条比发丝还要纤细的横向痕迹,他很清楚当这条痕迹实质化后便会将元丹均匀的一分为二,他的修为也便由此达到混沌期的天地期。

“再说回战公子,以一十五岁便修成了混沌期第二期凝实期修为,我们洪皇王朝两百年以来还从未有人在这般年纪达到如此修为,老夫敢说,就是放眼天下恐怕也无人能及!修士的修为,每一个境界都有天壤之别……”

战老爷子赞赏的看着孙儿示意他继续说,对孙儿在外的所作所为老人从来都是了如指掌,却从未有过责备,在外他乖张无忌是别人眼中梦-岛头却是反问道:“但她却是这般做了?”

经此一事,凤鸣城王家的名望在隍城便算是彻底毁了,王启再无言语转身径直离开清雅居,旁观者见得就此平息收场也都唏嘘散去,各说各话,莫衷一是,有为王启鸣不平的,有为战天扬不战屈人之兵喝彩的,也有对战天扬的狂傲嗤之以鼻者,但无论如何,隍城之人愈加崇拜这位都城第一大少,外来之人也切实的见识了一番小战公子亦如传言中一样名副其实。

话到此时战天扬看了向金斩风,众人顺他的目光看去,金斩风的右肩衣衫赫然有一道破口,毋庸置疑是被王启手中银枪挑的,虽未伤及皮肉,但这一道口子就像是扇在金斩风脸上的耳光一样,却实实落了他的颜面,不禁的显露羞愧之色。

“哈!”

铜双闻言怒吼一声,双眼怒睁,额筋迸露,厉声说道:“你小子到底是何许人?胆敢污我宗门,损老子名声,看老子不撕了你这张鸟嘴!”

屋内的其他女子不明所以,不明白平日里就是天塌下来都镇定自若的几位因何这般惶恐,也好奇的向门口望了过去,款款的,一个窈窕身姿漫步进来,刹那间,古雅只感觉有一团光华照耀在了自己的身上,心脏在瞬间猛烈的收缩,眼眸有种灼伤的刺痛感,身体禁不住颤栗……

刚躺下去的李乐凡一下窜了起来,不甘的说道:“你是知道的,那可是我准备送给郡主的,费了不少心血才好不容易弄到手,你这手也太狠了!”

“这下醉仙楼可就惨了,听说醉仙楼的古雅就专为伺候小战公子……”

战天扬喝下了一杯酒,眼中流露出了与他年纪不符的沧桑,徐徐说道:“很多事情就算亲眼所见也未必为真!人心叵测,世事难料,任何一件事情的发生都不是偶然,任何一个伪善或佯装无辜的面纱都会被一个个细节所揭开,最后看到的哪怕不愿接受却是唯一的真相。她若还活着,被她视为比性命还重要的手绢就不会在凶手手上,她若活着,凶手也不会把酥油糕摆放在手绢上以此祭奠她,她若活着,凶手就不会宁赴千里之遥杀了孙宝坤。”

紫月没有古雅剥葡萄皮的精致功夫,却有着喝酒和施以温柔之乡的一流本事,她很明白,古雅在醉仙楼是为小战公子战天扬而存在的,她自己却是为生存而施以风月的。

尸体自有藏在暗处的卫士处理,来去无声,动作迅速无比,在众人行步间他们便不知从哪来抬着尸体又不知走了何处。

战天扬毫不理会,又凑近仔细的观察起了尸体,他身着一件月华锦衫,烟罗紫的丝线绣边,腰系水蓝色束带,在外又穿着件薄如蝉翼的羽蓝凉衫,一身华丽的世子装束与一具狰狞可怖的尸体在一起显得格格不入,可他却毫不介意与尸体只有不足一寸的距离。

赵廷安皱了皱眉,说道:“你怎知饮酒者是两人?这里只有一双竹筷,一个酒杯。”

起身爬上紫色蒲公英栖生的大石上,遥望山脚,可无论他眼睛睁的多大看到的都是一片漆黑,该死的雨水打在石头上啪啪作响,也打在他的心上,突然,黑暗中两个光圈升空而起,华光瞬间照亮了一片区域,战天扬紧紧盯着光圈,那是萧振涛的两枚震天环。

“叮当当当……”

震天环华光的映照下又出现了一柄大刀,远在山坡上的战天阳也听到了大刀发出的声响,他的身体倏然紧绷,一股阴寒的气息随之散发而出,身体上的雨水竟然瞬间结成了冰须,只是他并没有发现自己身上的异样,弓着身子,眼睛一眨不眨,仿佛一头看到猎物蓄势待发的猎豹,确切地说是一头冰豹,发出低沉的犹如嘶吼的声音:“九环刀!铁门宗铜双!”

一直以来他都把那日在醉仙楼的事视为一种巧合,战家的调查也证实了这一点,可这雨夜惊现的九环刀斩碎了这个结论,那日金家举办的议事会,醉仙楼只留一名管事,鲁莽闯入的铜双……

此时铜双展现出来的修为与那日相比简直判若两人,一连串的阴谋就如同此刻的大雨一样把他包围在其中。

黑暗中震天双环和九环刀交织在一起,难以分清孰强孰弱,战天扬就如同一塑冰雕一样站在大石上任由雨水冲刷,仅仅百余日铜双不仅好了伤势还厉害到与萧振涛难分胜负的地步,其中隐含的信息让战天扬心惊到几近麻木。

华光渐渐暗淡,消失在了黑暗中,战天扬看不到最后的结局,也不知道萧筱最终如何,等了许久漆黑的山脚下再也没有任何动静,期盼的身影没有出现。

雨势丝毫未减,风越来越大,战天扬木然的跳下大石,看了眼石荫下的紫色蒲公英,随着风势摇曳的愈加激烈,紫色的柔毛眼看就要飘散,战天扬猛然转身,似乎再也不敢多看一眼濒临飘散的紫色蒲公英,落荒而逃……

这场大雨正如萧振涛所言又下了两日才停,也许老天又看了几幕惨绝人寰的好戏终于息怒了吧。

天空放晴,战天扬走出了山林,回望连绵的山脉,他似乎又看到了那个大雨中格外坚强的少女,那对明亮的眼眸,那个毅然决然的神态,还有雨中的蒲公英,那支在雨中绽放的紫色蒲公英是何其美丽,不知她的美丽可否永恒?

出了树林后战天扬并未继续西行,如今行迹已经暴露,尽管只是一次但他相信以皇甫皓的才智定能猜出他的意图,他放弃了西行的官道,以他对皇甫皓的了解,西行的官道上必定设立了千道万障,略作休整后他往西北方继续寻路前进……

萧振涛准备的包裹里食物并不多,最多能维持一月时间,银两也没多少,不过纵使有一座金山战天扬一路也无从花销,荒郊野路上连个收冥钱的鬼魂都没有,不过时常有黑铠卫的身影出没,他们却是来索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