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准备让谁接林昔的位子?”林四的脸色不变,只是将青花瓷瓶放到了一旁的边几上,又从多宝格上拿起一只一绣的青铜鼎来,铜鼎的边缘已经生绣,看着年头不短,比那青花瓷瓶更是值钱,这些古董大多是价值连城的。

“小的今天早上跟着王爷出了门,又在施粥的地方巡视了一番。本来一切都好,只是因着米袋子里现了霉米,又有人吃了霉米说肚子疼,这才有些乱了。幸而大宛哥哥在场,给那几人诊了脉,又开了方子,这才制止了混乱。只是此时又有人插队,王爷跟着去看,凌侍卫帮着衙役将那插队的人揪了出来。这时候一个妇人猛的跑过来抱住了王爷的腿,小的便去拉那妇人。结果……”茗儿说着擦了擦眼角的泪水,“结果不知道从哪里冒出个男人来,拔出一把匕,直接就冲着王爷过来。”

只是他口口声声说,自己是在袁姑娘的授意下做起的银号买卖,那么,这老板到底是九哥还是自己的母亲呢,袁姑娘,若汐的心不禁一沉,或者她也是因为这隆昌号也没了性命,差点连自己这个亲生女儿都没有保住,只是自己的父亲到底什么人呢,为什么他们口口声声只说“姑娘”而不是“夫人”?

待梁子退了下去,若汐才问五饼,“你和三万都是识字的,只是这件事情,我只交予你。以后你每日来我的卧房,帮我将这些消息分类整理……”看着五饼点了头,又出言问了几句,若汐这才放下心来。

待少年退出了花厅,男子一伸手,“请用。”

看到这个黑色的身影,李戟的眼睛一亮,朗声说道“现身吧”

若汐又跟李平说了几句路上的趣事,小雁才把床铺收拾好了。二人踩着陈旧的木板,“咯吱、咯吱”的回到了隔壁的房间,小雁又重新铺就了床铺,这才坐到了八仙桌前。

“这是烧什么呢?”李平刚下学,一进门,就看到火盆里焦黑的纸,便问了起来。

这次出门,人数倒是不少,方老夫人那边,大丫鬟谷雨和处暑都是要跟去的,还有几个小丫鬟,周妈妈,朱喜家的,还带着几个仆妇和粗使婆子。凌虎自不必说,带了一干侍卫跟随,倒是不用坐车。李平院子里,除了小雁,白露是一定要去的,还添了寒露,书童茗儿和小厮庆儿也要跟去,这两人却也是不乘车的。

此事必须要经过方老夫人的同意才好做的天一无缝,若汐在春辉堂一直呆到天色变暗才回了青藤阁,待诊过了李平便把事情都交待给小雁。

一个宏亮的声音响起,仿佛天籁般传入若汐的耳朵:“若……汐……”

除了钱少,当官还要格外检点,稍有点儿错处,就有御使弹劾,日子过的其实不怎么舒服。比如,清楼是合法的,但官员却是不能进的,如果被人知道,这顶乌纱就不说了,还可能一辈子都要去种红薯,永不录用,因此有前程的官员,总是相当的爱惜羽毛,当然,这里是指有一定阶层的官员。

“若汐姑娘,我与你母亲有过一面之缘。”方老夫人端坐在卧榻上,眯着的眼睛微微睁开,看着若汐的反映。

“哦?就这么简单?”若汐有些不信。

“只是最近天气晴好,没有什么阴雨,夫人这腿就算不敷热盐,也会犯的少的是吧?夫人说的没错,一旦到了雨季,说不得还是要犯的。”若汐暂时不去想方老夫人的事,打起精神应付洛夫人的病;

就这样,在洛彦微笑的脸和蝉翼不屑的眼神中,若汐过了一夜,第二天睁开眼,太阳已经老高,宋嫂子已经进城做工去了,若汐从她那张还算精美的雕花梨木床上爬下来,嘴里嘟哝着“怎么买了一张床,还不如炕睡的舒服。”雕花梨木床和红木拱璧绳纹八仙桌都是木香在的时候买的,看起来精美华贵,但在穷人家,却格外多余。

“嗯,既然醉仙楼已经交了税,为什么我们还要交税?”若汐说着,脸上的娟纱一动一动,雷昌看不清楚她的样貌,只看到一张白皙的脸。

春风拂面,太阳照在身上暖阳阳的,四人前后走着下了烟台山,上了官道。官道不远处有个简易的茶棚,给往来的行脚商人茶水和点心。月落便招呼三人进去吃东西,若汐刚开口推辞,灵芝不由分说的就把她拉了进去,虎子也觉得不好占人便宜,却被灵芝一句“你想违抗师命不成”给堵住了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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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出若汐的所料,那些紫衣士兵没有为难若汐,而是都闪了身,让若汐过去。

不想,段明焘看到若汐跑了,气的不行,随手将手中的大刀向上一抛,那刀竟然冲着若汐就飞了过来,刀面在火光的照耀下闪着异样的光芒,那是白铁和人血混合的颜色。

听着身后的风声,若汐心道不好,只是她没有武功,一时竟躲避不得,千钧一之迹,只听得,“苍啷”一声,一柄黑色的铁剑飞过,将那明晃晃的钢刀打的歪了,只是那钢刀太沉,虽然歪了,却还是插进了若汐的肌肤之中。

若汐只觉得背上一痛,竟晕了过去,恍惚中她看到一张冷俊的脸浮现在自己的面前。

☆、第五十五章身世

睁开眼睛的时候,若汐看到的是紫兰色的幔帐,被褥也是上好的丝绣,轻轻动了一下身子,才现背部又痒又疼,不由出了声。

“小姐,你终于醒了”五饼的声音出现在耳边,若汐转了转头,看到顶着两只黑眼圈的五饼坐在床前的锦杌上,

她努力的想了又想,才想起那夜的事情,段明焘断然是不会轻易放自己走的,当时自己被人用剑救下了,只是伤了背部,那人是谁呢,却怎么也想不起。

正想询问,五饼却已经绕过屏风,走出去了,若汐听着外间五饼正跟谁说话。

一盏茶的功夫,五饼又回来,手中端了一盆水。

“小姐,你已经昏迷三天了,再不醒,大家都要急死了。”说着五饼将洗脸用的棉布毛巾放入水中湿了又湿,拧的半干,这边过来将若汐扶起来,仔细的给若汐擦了脸。

“我有些头晕。”若汐坐起来,看着眼前的五饼一身整齐的装扮,显然不是平王府,再看眼前的屏风,绣的梅兰竹菊,绣工精巧,不是一般的地方。“这是哪儿?”

“小姐莫管是哪里,先把病养好了再说。”三万从屏风外走了进来,手中端了清粥小菜,看着若汐惊讶的眼神,三万又笑道,“先吃饭吧,您吃着,我再把这几日的事情说与你听。”

五饼服侍了若汐用饭,三万便唠叨着把事情解释了一番。

那日的事情皇上早有察觉,杨有德也是奉了皇命才与徐善礼结交,只是平王爷这边却是没有想到,幸亏挖了地道。罗家车行救驾有功,已是被封了皇家车行,以后,宫中有什么马车的用度都会用罗家的马车,倒让罗大掌柜很是欣喜。

洛老夫人早对洛老爷的作为有所不满,对徐善礼也很不喜欢,她交待洛彦只能忠心于皇上,洛彦本来就对徐治清很是钦佩,那件霉米的案子自然会秉公办理,而不是像徐善礼所说,一切都推到徐治清身上。

李戟和凌虎早已经从死牢里放出来,李戟带了云衣卫护卫皇宫,凌虎陪着靖王爷去了直隶。徐家一直以为是洛彦扣住了凌虎,所以才不放出来,却不知道洛彦早已经得了圣旨。

徐善礼一进京城,杨有德便将四个城门严锁,只留了西城门,凌虎跟着靖王爷带着十万兵马将京城围了起来,并从西城门入城。

靖王世子在西山大营时被派了差事去直隶,可是半路却跑了回来,混入军中,在最后一刻,给了徐善礼一刀,解决了他的性命。

“洛老夫人听说姑娘受了伤,便把我送了过来。”洛老爷已经死了,洛家大少爷和二少爷都在外地做官,洛家现在是洛彦掌家,皇上觉得洛老爷最后刺伤了徐善礼,却死无全尸,便免了他的罪过,对外只称是隐藏在徐善礼身边的暗哨。

“那么这是哪里?王爷在哪里?”眼前的清粥香甜,小菜精巧,虽然还想多吃,但病刚好,不易过多进食,若汐只吃了一碗便让五饼端了下去。

“这里是皇宫。”一个低沉的嗓音响起,一抹明亮色进了屋子,屋子里立即亮了起来,三万和五饼见了忙跪了下去,那男子高大挺拔,一身明huang色的衣衫,脸庞略有些胖,高高的鼻子上面,一双细长的丹凤眼随着微笑而眯的更细。

“万岁爷,您慢着点儿”一个细声细气的胖子跟在那人的身后,脸上露出献媚的表情,

原来是皇上,若汐忙要下床行礼,却不想背部一痛,竟然跌了下来,皇上几步过来将若汐扶住,这才没有滚到地上。

“你受了伤,不用对朕多礼,快快躺下。”皇上的声音温柔,让若汐心中有些异样,

“民女不敢”若汐低了头,

皇上挥了挥手,那胖太监聪明的退出去了,又使了眼色给三万和五饼,两也退了出去,三万走前担心的看了一眼若汐,却被那胖太监瞪了一眼,只好快步离开。

“你受苦了”皇上看着若汐,轻轻叹了口气。她长的真像啊,如果不是李四,自己可能就失去跟她唯一的女儿了。“那一年,朕还只是个皇子,被太子压制着,因着差事去了趟江南。也就是那趟江南之行改变了朕的一生。”

十多年前,他去江南,认识了那个女子,那个女子温婉却不温顺,随性而为,让自己好生伤了回脑筋。反正去江南办差不过是借口,是太子折腾自己的借口,他也就不把心思放在政务上,而是陪着她,义诊、施粥,用自己的关系帮着她做了许多有益的事情。也是因此,知道了百姓的艰难,人间的疾苦,再不是那个不问世事,每日只知道喝酒赌钱的纨绔。

在她的帮忙下,自己不但把差事办的极好,还树立了一定的威信,让江南的世家和大儒们对自己青眼有加。可是当她知道自己是二皇子时,却是对自己不理不睬。

“皇家子弟,多妻妾。”她的想法真奇怪,要找一个跟自己过一辈子的人,她说她的师傅一辈子只有一个妻子,她要找她师傅那样的人。

于是,回京的时候,自己让李四带着队伍先走,而自己则跟着她一路游山玩水,也是那时救了方显的母亲,认识了方显,方贵妃想来也是那个时候对自己倾心的,只是那时的自己,心中只有她。

到得京城,自己就只能进了皇子府,她也没了踪影,自己让靖王帮着找寻,却一直没有消息。自己拒绝了父皇的赐婚,也是因着在宫里跪了一天一夜,又被禁足,她这才心软,过来看自己。

当时自己想的多简单,只有登上那个位置,才能够不听他人的安排。于是,自己努力,也是她带着陈九给自己资金,将太子逼上了绝路。

只是最后,那个徐阁老却以娶他的女儿为要挟,自己才上了位。虽然私下里答应了,却不能让她知道,那时候的她已经为自己怀了孩子,她在城里建了一个别苑,轻易不会出门,这件事情瞒着她却也容易。

没有想到的是,在自己代父皇出征的那年,徐家竟然烧了别苑,害死了她和孩子。虽然真正动手的凶手已经正法,但主谋在十几年后的今天才真正的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