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云亭见面前之人巧笑嫣然,一只凉凉的柔荑还贴在自己的胳膊上,手上不觉一松,差些将碧玺瓶摔作八瓣。好在九商眼明手快,只见眼前一闪,便将那碧玺瓶托了上来。程云亭又懊恼又欢喜,接了那瓶子便丢在一旁的博古架上,凑着九商轻轻将滚热的唇贴了上去,那丝丝凉意教他心底一阵祥和,炼丹房中一室旖旎芳香。

九商暗暗吃了一惊,面上平和道:“沧澜王的意思便是借刀杀人了?”

九商抚着那恣意的字迹,不禁泪盈于睫。阿娘甚么都想到了!心怀诡念,迷心迷智,殷殷相告就在耳侧,只恨自己在修炼之时心愈来愈大,差些成魔……亏得大错未酿成。她将心沉静下来,缓缓地悬在了空中。

程云亭见她前一刻还满心欢喜,后一刻却又沉郁下来,不知她为甚心中不喜,却并不多问,二人携了手一道遁地而走,正出现在白凤树下。白凤树见了他二人十分欢喜,拼了气力将叶子摇得哗哗响,道:“小娘子,程郎君,你二人可是回来了,怎地一下子就不见了踪影?可是方才出了芙蓉庄?”

九商见他的脸庞在冰晶阁幽蓝的光中显得十分惨绝,想到自己当初在崎木岭上的石洞中被禁了法力时,也是又惊又怕,忙攥住他的手越出阁外去。

南都盯住那鞭上的纹路,双目血红,嘶声道:“我且问你,你这鞭子是哪里得来的!”

☆、第五十七章

柳臣安听了他的话,只得罢了。南都伸出一根手指来,轻轻地点了点他的额头,道:“我也不限制你等自由,这般一来,你自可以出入此间。”柳臣安觉得他方才所点之处一片灼热,知晓那是个甚么破开此间禁制的符咒,倒也不在意。

九商正兀自苦恼,忽听得石洞处又有声响。她原以为是梓衿去而复返,本待不理,却闻到一阵烤肉的香味儿。只见洞口走入一个身形健壮的仆妇,手中托着一只扁扁的盘子,香味儿便是从那里传过来的。

九商到底不失狐狸本心,趁程云亭还未回过神来,悄悄儿将一只玉足伸入溪水,猛地一拨,只听得“哗啦啦”一阵响,溅起飞珠碎玉,程云亭一个不设防,弄得满头满脸皆是,九商忍不住放声大笑起来,传得极远,九曲十八弯中尽是回音。听得远处瀑布声渐清晰,九商反而倒疑惑了:“明之,刚刚你还未醒时,我听到的瀑布水声可不曾这般明朗。”

九商只觉得满身的血都往头上涌了过来。她一身单衣,赤足站在地面上,却丝毫不觉得寒冷。她知道自己不能如上次那般轻举妄动,将明之连带着步入险境,因而一直都在忍耐。此时却再也忍不住,怒道:“你要试试我的本事,便来呀,莫要站在窗棂上装模作样!”

九商其实是不惧寒的,但是看到身上就这么几件单衣,连件夹的都不曾穿,落在旁人眼里却是孤苦了,忙笑道:“倒是让婆婆操心了,小九儿不冷的,棉花都置办好了,就等着这两天忙完了地里的剩余好做冬衣呢。”

有一天,楚腰阁里来了个衣衫褴褛的姑娘。她的手上捆着粗粝的绳索。小脸上满是泪水痕迹。一个汉子狰狞道:“进了楚腰阁,还想做节妇么?要怪就怪你家里人,为了活命用你换几钱银子!“

广场上不知被施了甚么法术,竟是原先的三倍之巨,明晃晃亮灿灿的火把之下,摆满了流水介一般的石席。酒香里混着阵阵粟米香,还有各种果蔬熟肉,自沧澜的寝宫向下看去,好一番繁花似锦,胜似红尘。人群忽然鼓噪起来,不知是谁先唤出声来,众人开始欢呼:“天佑锦玦,沧澜王安!”巨穹之顶,沧澜同沉君如一对天人,缓缓落下。九商同程云亭并落其后。

“一祭天地……二祭山神……三祭先祖……”阿彤身着红玄袍,神色肃穆,形容端庄。九商瞧在眼里,暗想阿彤叔这一打扮起来亦是有模有样,哪里有初见时那一言不便举棍相加的凶悍?

沉君同沧澜十指相扣,将银杯中的粟米酒缓缓浇入一只极精巧的碧坛中。九商站在沧澜身后,瞧得分明,那碧坛两侧有耳,长约二尺,坛身成矩,上头刻着古怪的花纹。酒入坛中,忽然腾出一只火色的兽形来,顾盼之间昂然自傲,正是密室上的那肋下有双翼的图腾!众人原先一直屏住呼吸,直到此时忽然欢声拔地而起:“天佑锦玦,神庇沧澜!”那鼓点子又密密麻麻落将下来。

☆、第一百一十七章

第一百一十七章

祭过了天地山神并锦玦岭的先祖,众人纷纷席地而坐,让出一条路来,请沧澜王同王夫,并二位贵客上座。沧澜正打算命众人开席,却听得一兵士匆匆前来报道:“沧澜王,翠驼岭新王前来恭贺!”

他声音尖细,一下子整个大厅沉寂下来,无数双眼睛注视着鲛纱之后的沧澜。沧澜面色平和,那纱面如古井之水纹丝不动。只有沉君知道,那广袖之下的双手已然紧紧捏作一团。许久,才听到沧澜清冷冷的声音道:“请新蛇王入岭。”沉君听到她咬牙轻声道:“将我的银枪取来。”

沉君亦低声答道:“银枪已然被蛇王尸毒所染,如今正在兵器库里用药养着。”

“那就随意在库里挑一件来!”沧澜磨着牙,“我竟没想到南都是个不守信的!”

沉君默一默道:“这也未必——若是如今我动了身形,谁来护着你?你如今身子未大好,便是真动起手来,亦不占上风。”

他二人的交谈极短且声音低,众人不过只瞧见沉君双唇微微翕动而已,哪里晓得沧澜王方才已然动了杀机。场上一片寂静,众人只闻石头转开之声,再一晃眼,便瞧见一白袍之人立在主座之前,那般秀丽容颜教众人齐齐倒抽了一口气——这便是翠驼岭的新王?端的是教人迷花了眼睛。南都身侧还随了一人,此人不是柳臣安又是哪个?按说他亦是个俏郎君,可都教南都的风姿盖了去,故而柳臣安四下骨碌着眼查勘,竟无人理会得。

柳臣安终于在右手侧前瞧见了盘膝而坐的九商,心中满是欢喜,方想丢一个眼色过去,忽然瞧见九商身旁正襟危坐的程云亭。他一个激灵,忙眼观鼻鼻观心地立好。

“族中事务繁忙,听闻沧澜王大喜,特特过来讨一杯喜酒喝。”南都开口道,那声音放佛三月春风拂过柳枝嫩芽,当下就有些小娘子身子一晃。沧澜一只手被沉君紧紧包在掌心,她到底是族王,稳稳心神,将面纱微微撩起半幅来,正露出娇艳的红唇:“新王如今贵人事多,孤虽大喜,却不敢以俗事相扰,还望南都兄莫要怪罪。”

南都微微笑了一回,并不同她多打机锋,只是自就近的一只石席上取了酒壶并石杯,一一斟满。他屈指轻轻一弹,其中两只杯子便平平飞到沧澜并沉君面前。那股子劲道不大不小,两只酒杯虽都盛得满满,却半滴酒都不曾洒出。沧澜面色微微一变,这等功力之精纯……南都是在故意炫力么?她心头正急飞转着,却见南都微微一勾嘴角,对她同沉君举起了酒杯:“贺沧澜王大喜。”柳臣安亦忙忙地捧起杯子来,眼风却轻轻在九商面上打了个转。

沧澜垂眸盯着面前的两只酒杯来。酒香四溢,仍旧是黄金粟壳酿成的美酒,可她的手心里细细地渗出汗来,脑中飞地旋转。要晓得,自家刚刚打赢了翠驼岭,杀死了前任蛇王,算是替南都报了隔年的旧仇。她将南都请进来,是自信若南都闹事,自家占了天时地利人和……那料对方一上来便敬了这杯酒?

九商有些茫然,再瞧见南都,心中自然欢喜,可主座之上的沧澜那般模样……她的心不由得提了起来,紧紧握住了程云亭的衣袍下摆。

南都的本事几可通天,若是面前这两杯酒里有甚么致命的毒物,自己同沉君丧命后锦玦岭群龙无……沧澜的手微微颤抖起来,不是说好了两步相帮么?怎地,要来秋后算账,来替他那狠心的表妹报仇?

南都放佛洞察了沧澜的心思一般,微微一笑,自袖中滑出一只瓷盒来,弹开后轻轻送到沧澜面前。九商在座中瞧不清楚,却见到沧澜面色一变,似疑惑又似狂喜。沧澜见那瓷盒中竟盛着一张方子,上头写着的,正是各类蛇毒的解法——她这些年同沉君亦研制出不少,故而一眼便瞧出真假来。南都将这样的东西都交到了自己手里,那自是望两族交好!

沧澜同沉君对视一眼,二人接过酒杯一饮而尽。南都眼中闪过一丝笑意。沧澜吩咐道:“为蛇王设高座。”南都本想出言相拒,却瞧见了柳臣安哀求的眼神,只得笑道:“恭敬不如从命。”底下的小娘子们嗡嗡交头接耳一片,放佛那水自锅底慢慢沸腾起来,切切嘈嘈,一种压低了的欢喜弥漫。沧澜哭笑不得,索性提了声音道:“开席!”

一时间各色声响交映,广场上欢声笑语一片。沧澜缓缓放下鲛纱,掌中紧紧握着那方子,口边绽开了一个笑容来。这回,锦玦岭再无劲敌环伺……阿娘,爹爹,你们尽可放心了。她神色依旧如常,故而就连身侧的沉君,亦酒不醉人人自醉,不曾觉沧澜眼角的一滴清泪。

柳臣安素来贪杯,待到众人伏地恭送沧澜王并王夫回宫,他已然醉成一滩泥,软软地伏在席面上。九商见他衣衫尽湿,脸色酡红,形容狼狈得教人不忍,兼之程云亭并南都一齐送新婚夫妇去了,便走至他跟前,递上一碗阿彤事先备下的醒酒汤来。柳臣安先前只是伏着不肯动弹,待勉强辨清楚了来人后,半句话不曾开口,先“呵呵”笑出声来。

“九娘子,九娘子,你到底还是心痛我这般,是也不是?”柳臣安不管不顾地攀上她的衣角,喃喃道:“今日南都本不愿前来的,是我缠着他,教他带着我过来见你一面。南都先道:‘沧澜本就不喜我,如今是她的好日子,我今日去岂不是添堵?’我便道:‘若是现今有机会教你再见阿琛一面,你肯是不肯?’他不说话,便将我带来了。”

九商想到先前沧澜见到南都后,隐在鲛纱中的面庞上透出一闪而过的杀气,心中暗叹帝王心术难以琢磨。如此一想,南都若不是为了柳臣安,定然不会在此时踏入锦玦岭。她望着柳臣安如今这副模样,心中亦难受得紧——这孩子怎地便如此实心眼儿?自己又有哪里好,惹得他这般……自己这辈子怕是都还不得他这份情了!九商心中五味陈杂,略将他扶起,又亲手将醒酒汤递到柳臣安口边,低声道:“你好歹也算是翠驼岭的从使,如今仍在锦玦岭上,莫要给南都丢份。”

柳臣安迷惘一回,乖乖地就着九商手里喝了几口,眼神微微清明了些。他望着九商的捧着碗的手,素白的一双手捧着瓷碗,益莹然如玉。他心头一热,不自觉地便伸出了胳膊,放佛要向前探去一般,终究还是缓缓垂了下来。他低头看向那碗中自己晃动的脸庞,轻声道:“九娘子,前些日子我瞧见我母亲同大哥了。”

九商一愣:“你回了青淮庄?”柳臣安却摇一摇头,忽然伏下身子来不动了,口中喃喃道:“不过在水镜里见了一面……”九商无法,只得运力将他拎起,她如今心法大成,这点子气力活儿自然难不倒,一路朝沧澜早先为他们设下的安置处飞去。

柳臣安原本不过是想教九商多陪自己一会,哪里晓得如今九商的功法精进于斯,竟将自己一把拎起腾空而去。他原本残留的一丝酒意也散去,心头只留下黄连般的苦涩。想到前些时日南都施展术法,教自己从一面水镜中瞧见了母亲同兄长,他更欲大哭一场。若是他从不曾遇到九商,如今在青淮庄只怕已然娶亲生子,怎地会背井离乡,误离红尘呢?这都是孽,亦是缘。

水镜之中,母亲的双鬓已然霜白,镇日里只爱坐在院中的葡萄架下。家中的仆妇们一概也无,只留一个香梅在一旁服侍。母亲身上不过是条极普通的月白色四幅湘裙,头上粗粗勒了条青色的额帕,仅从面容上瞧去,竟是个六旬老妪的形容。家里稍鲜亮些的物事,什么梅瓶、青花瓷器一概都被收起……

母亲的怀中似乎一直揣着个甚么,柳臣安一直未曾看的分明。午至之时,一身青袍的大哥走进内院来,吩咐财叔同香梅摆饭。从后头大厢房里转出一个簪着梅花攒银钗的妇人来。那妇人颧骨略高,双眼狭长,一双眉微微飞起,十分浓密。她面上颇有些不耐之色,朝着柳臣康道:“夫君怎地才来?娘还在等着。今日又被那几个皮猴子拖得忘了饭时?”

柳臣康步子微微顿一顿,温和道:“教娘子久等了。”那神色在柳臣安眼中看来却是莫名心酸——初初风流倜傥的兄长怎地娶了这么个俗妇来家!柳臣安强忍着心中的泪意,再瞧向水镜时,只见那妇人待母亲倒还算恭敬,布箸添碗,又亲挽了袖子添一回汤。母亲从头至尾一句话都无,面对着一碟子酱瓜并几样素菜,一手托着怀中的物事,一手颤微微地用箸。柳臣安愕然现,母亲竟过着茹素的日子!

☆、第一百一十八章

第一百一十八章

待到午后,柳臣康同香梅服侍母亲去午歇,只留了那妇人同一个未留头的小丫鬟在一处。柳臣安的目光本想追随了母亲去的,却听那妇人嘟囔道:“一柄玉如意冰冷冷地,婆婆难道想活生生捂热么?”那小丫头子小心翼翼道:“奶奶,太太也是心里头苦,二爷去了这般久,一个信儿也无,只怕同老爷一般凶多吉少了。那玉如意是个有来历的,我听梅姑说,太太当年怀着二爷时因了老爷不在身侧,好几回都十分凶险,多亏了这把玉如意安胎……如今二爷不在跟前,就指着这柄玉如意解相思呢。”

那妇人叹道:“婆婆也是个苦命的,青年丧夫,中年丧子,外头有闲篇道婆婆命硬,故而连郎君头一个娘子都克死了……”她自嘲地牵牵嘴角,“若非如此,我怎地便能仗着自家命硬,嫁把郎君作妻呢。”

那小丫头不敢随意插话,待到她叹完,忙接道:“奶奶这话偏了,太太奶奶们福泽深厚,那起子小人愿嚼舌根,教他们嚼去。老爷同二爷如今到底怎样,谁都没个准信儿,怕还好好地活着,只盼着有朝一日能同家里相见呢。若是有些歪话刮进了耳朵里,还望奶奶莫要当真,更莫提自家命硬的话来。”

那妇人听了此话,又皱了皱眉头:“公公如今怎地,我一个作媳妇的不好妄议。只是二爷这块,真真教人闹心得慌。小喜鹊儿,你说一个好好的儿郎,放着身家清白的姑娘们不要,非迷上个来历不明的妖媚子……”说到此处,那妇人似乎略有些惊惶,微微一掩口,到底忍不住愤懑:“他倒好,人说走就走,也不晓得甚么叫做‘父母在,不远游’的道理,白害得婆婆如今心如槁木,连带着教郎君日夜悬心。这样的小叔子若是真的来家,我也要大棒子将他赶出去的!好好一个柳家,在庄上被人指指戳戳,都多亏了我家柳二爷作的孽!”

那小喜鹊儿打蛇棍随上,讨好道:“奶奶说得极是!柳二爷来家,莫说我们不容他,庄上德高望重的老人们也不饶他!咱柳家缺了这一个二世祖,倒还少糟蹋了银钱呢!”

那妇人听小丫头子这般说,脸上倒是露出了个笑模样:“说起银钱来,大爷如今坐馆,每月也有进益,莫谈太太手里那些田亩的租子了——那是婆婆自家的进项,同我无干的。家里日子如今也过得,我再多赶几副活计,赶明儿送去松泉镇上我娘家铺子里,好给郎君换块上好的松烟墨来。”

小丫头见主子兴致高了些,忙陪笑道:“大爷素来饱读诗书的,这几年便是……考不得功名,再过个几年,也要挣个凤冠霞帔把奶奶。”那妇人脸上的笑更深了:“小喜鹊儿,你懂甚么‘凤冠霞帔’?不过白听人说几句闲篇罢了。借你吉言,倘若那日郎君当真高中了,我定给你配户好人家。”

当下那唤作喜鹊儿的丫鬟便扶着那妇人往厢房了去了。柳臣安望着空荡荡的水镜,脸上早就布满了泪痕。自家在生于斯长于斯的庄子上已然这般不堪!家里已然不在是母亲、兄长并自己的那个家了……他此时已然认出了自家大嫂的来历。大哥这位续弦原是松泉镇金捕头家的长女,唤作金妥儿。这妥娘因相貌凌厉,兼之一双天生巨足,过了二八芳华还不曾嫁人。柳臣安还依稀记得,初时自己去镇上寻大哥一道逛笔墨铺子,常在一家杂货铺子里隐约瞧见这妥娘一双火热的眼睛。原来那时她便对大哥上了心!如今瞧来,倒是个敬婆婆爱夫君的好娘子——只是自家大哥何等人品,来个神女娘娘也是配得的,若不是自家一而再再而三任性,如何就落得个要妥娘自甘下嫁的地步……

对着水镜的柳臣安再一回忘了南都的“戒嗔戒怒”之训,嚎啕不能自已。南都循声而来,头痛道:“你又忘了‘昆仑聚顶’?”

柳臣安嚎哭道:“有甚么意趣!我如今不过是个人见人厌的浪荡子罢了,纵使练成了昆仑聚顶,又能如何?母亲兄长皆为我所累,我竟半点法子也无……若不是这副皮囊受之父母,我也宁肯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