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我并排和她一起坐下,也认真端详着台上的景观:“很好看。”

“上次的匆匆相会,想必我给您带来了困扰;为此,鄙人着实抱歉。夜半叨扰,实属我心难捱;如果可以的话……这次,能请教您的芳名吗?”

她说,这是能够让人吐露内心真情实感的特效药剂;向来是用来‘温柔’地说服顽固不肯说实话的对象,得到自己想知道的信息。

“和这个姐姐新年快乐,祝她恭喜发财。”

我不喜欢他这副自我主义,想什么就做什么的玩世不恭态度,好像谁都只配当他的玩具——平时个人作风如何是他的问题,但这会,它打扰到我了!

松开的那一刻,还未等我缓口气,他却又仗着身高的优势,低头,在我的右面颊上轻轻侧吻了一下,继而绅士地移开距离。

停顿了些许后,他收回目光,又开始静静地……大概是走神中。

因为这种大型动物虽然不少人养,但带到大街上来遛弯还是很少,这会,我都开始看到有小孩特意跑去买一大捧的鲜叶子,并充满喜爱地悄悄放到地上,然后迅速溜掉,走之前不舍地看我一眼,可能是想提醒我喂它——

……这个变脸狂魔,话说他以后的妻子会不会隔段时间、就被他弄得对人脸的面部识别错乱?

我揉揉眼,想弄掉莫名进来的水雾,可再一眨眼,身形高大,深发绿眸的英俊男人,正双手交叠,平持桌前,唇角挂着一抹淡淡的笑意。

在同龄人中,即使是在不好进的私立学校,我也是被人经常说脸蛋最漂亮的那一个。又到了青春期荷尔蒙暴动的时期,追我的人突然变成层出不穷;每天和朋友讨论那些人谁比较帅气、性格也谈得来,有让人沟通的欲望——面试别人而不是被面试,算是件让人乐此不疲的事。

体检报告都要管,烦不烦!换你你烦不烦?

“……?”

听见我的话,他侧过头,做了个稍等的动作,手下仍然在给那只老猫按脖子——从它像是被谁咬了一口的耳朵开始、毛发稀疏的脖子、明显缺了好几块的背脊、几颗软绵绵的干瘪肉球,最后是到看上去就很无力的四肢;他的手法轻柔又稳当,相当耐心,比我刚才剑走剑锋、让我的小猫咪哆嗦了好几次要熟练稳妥得多。这因为比我动作要熟练很多,这已经是第二回了。

他们的留言下面,则是一众同事的“排!”。

按照这个道理来看,世界也因为动物而变得更美好了。

我习以为常地摸了摸它毛乎乎的小脑袋,它惬意地眯起眼睛,看样子很享受我的抚摸;我拿过包,从里面搜了半天,找到一根小犬专用的火腿肠,开始撕外包装——这段时间被各种偶遇的猫猫狗狗、绿鬣蜥小兔子等等宠物缠着,我也挺习惯带上这些符合它们健康的小零食,没了就去附近的超市补充一点。在这个人皆有宠的世界,动物的日用品和人类相当比肩,不用担心没有货、或者哪里补不到。

还是个说不清楚、所以明天不能捏着他的脖子撞墙报仇的地方——

我突然牵起他的手,慢悠悠地选了一根还沾着糖霜的,放进嘴里,咬住他自然淡粉色的小指,轻轻吮吸住,然后用舌头像小兽一样咬了几下,最后又用舌尖勾了一圈,才放开:“我喜欢草莓,下次要吃草莓味道的噢。”

唉~我真是个超棒的姐姐!

身边的小哥比我反应地还快;他吸了吸鼻子,很是羡慕嫉妒恨盯着我,他上下打量着我,可能半天都没挑出什么让自己不爽的毛病,于是便素质很好地说了句“祝你玩得开心”,我愣愣地回了句“谢谢”,就莫名其妙地被推了上去。

小熊猫迷茫地眨着黑眼圈浓重的豆眼,左右张望,没有看到自己的奶瓶。它委屈地缩成一团,四脚朝天,又开始发出嘤嘤嘤的叫声;青年轻轻摸了摸它的小脑袋,然后摇晃了下奶瓶,像是在变魔术般,趁其不意,突然又重新地塞进它的嘴巴里。

他被动物包围,明显很萎靡的精神一震,又恢复了欠扁的傲劲儿,从长裤的口袋里又摸出两张新的,冲我得意地晃晃,“锵~没想到吧?除了《星空》,我还有木大导演执导的《心流物语》,这部可是大明星遥月主演的——听说昨晚正八点第一场的刚网售没到三十秒,就被哄抢一空!估计就是今年的奥奖内定了……不过作为业内人士,不看名气的话,我对这部片儿也是很期待的~咱们晚上就连场看呗。”

我爬到了最高坡,喘了几口救命气,让自己在这个世界里多续命了半分钟,然后抬起头——

“那你呢,佑佑?”

“你擦是笨太!”夏希把又细又长、被冻成小冰棍儿的舌头伸在外面,像狗狗一样哈哈地吐着凉气,又扭头看我,“你也祈负我,油油!”

它的身躯虽小,但力度和精准度都很可观;南御星用手挡了一下,但敌不过只有自己巴掌大的小狗在身上到处毫不留情地乱咬,霜露的动作很机敏,让他根本抓不到,还把他的衣服咬得破破烂烂的——他不胜烦扰,干脆动了真格,一不做二不休地把军装外套一脱,变成一只雪白的毛团比熊,和霜露直接硬杠了起来。

“我带它们来找你,主要是想让你陪它们玩一会。”卫莫有些无奈地挠了挠头,“这几个小东西好像特别爱玩,我从三伯母那里要来后,整天在我的寝室里乱爬。所以我想……你是我知道的夜莺里,闻起来最好的那个了。它们肯定会很喜欢你,带回家也可以,南姝雪也会很喜欢吧。我感觉它们好像更喜欢和女人待在一起。”

“……只是最近有点无聊。”我把毛巾挂好,坐在她的身边,和她解释:“而且巡赛还挺有趣的呢……”

我吓了一跳,除了那阵风之外,一切简直发生在石火电光之间;常识来说,我从没见过这么大的动物,真的是能一脚把我踩烂;我有点腿发软,但还是第一时间按住最近的那个报警按钮,——就是之前在洛可可餐厅,不幸把那帮黑金制服的男人招过来的东西,那算是我异常人生的开始了。

……

“什么?”可能是声音太小了,他没有听清,便很耐心地又问了一遍。

像卫莫这样天生爱玩的公子哥脾性,又和南御星是朋友,出身肯定也相当不错——而他又是个很有个性的人,拥有的资本也足够满足他的异想天开;这就意味着……

算算时间,在南家我也待不了多久了。

一种奇妙的预感袭来,我嘴角露出很轻的笑意,但面上仍是老老实实地抚摸——因为被牵引,我不知道它的体型、大小和品种,只能徘徊在那两片柔软的圆耳朵和毛茸茸的头部;直到十分钟过去,对方抖了抖身上的毛,微微避开我的手,像是在说“差不多了吧?”,我不慌不忙,先是配合地移开双手……

“欸?不是这个意思么?”

要真有那种能力,我干嘛要担心自己三十岁买不起房,每天都在兢兢业业地辛勤工作——还不如全世界到处举办个人阿尼玛格斯展览会好了!

“我就当你在夸奖我吧。”

“果然还是动物的形态比较好带孩子啊,人形的婴儿特别麻烦,我以后生了也要这样带,手里牵根绳子,就能到处带着干活儿了。”

“不要光着腿和胳膊,你的衣服。”他撑着半臂,黑眸里的困意清澈见底;将我的东西递给我,又躺了回去:“感冒就不好了,小姐上个月才养好病。”

我扫了眼坐在席位上的客人们——看得津津有味的谢菲先生,面无表情的青年管家,还有其余神态不一的众人……我刚要收回视线,却看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存在。

虽然我本来就是在给他打工;但好老板还是全世界都很难找;于是,尽管肚子已经饿得咕咕叫,我还是忍着那些什么荷尔蒙纯度、血液提取、亿万分之一的奇迹……我们客观点说:你若是让我在一个满室光辉、开着地暖或者点着篝炉,手边是热乎乎的茶,靠在舒服的大棉椅前,优哉游哉地侧耳倾听,那我肯定配合;但我现在又冷又饿,身体里或许还残留着那些药剂的遗留反应,有点重影还耳鸣的情况下,说什么都不如一顿暖洋洋的饭来得有价值。

竖着比夏希要尖长粗厚许多的尾巴,它眯起眼,像是不太相信味道的源头来于此,而我手里捏着伊莱递过来的牌,边抽牌,边好奇地看它;心里打量这只蛇真是我目前见过最丑的……

当我以为自己就要被枭给遗忘,每日在心里沉迷谢菲先生下次吃完一袋方便面,就会发现它早过期了的诅咒时,某天,我在屋顶花园坐着,从高处俯瞰计算逃跑路线、顺便趁着正午日光好,晒太阳的时候……

一来,很多记忆,原本就是重合的——我还是我,只不过一些普遍的差别显示出了不同;举例来说,就像是上的小学校名从a变成了c,某某著名恐怖事件又拥有了新的说法,如此听惯的名称换了个模样——但熟悉的面孔仍然不变,我生活过的场所、亲人朋友,学业工作,都司空见惯。

无论是堡垒式的别墅建筑,繁花似锦、独具特色的围城花园,都不太像我熟悉的风格。

他听到声音,慢慢地抬头,看了我一眼,动了动被子下面盖住的地方——应该是腿;我见他要起身,就清清嗓子,想试着先和他好好沟通一下。

这个摘掉了,喉咙里的无线电小玩意也用不着,可以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