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是什么难事,表嫂可否让我看看明日午宴的宾客名单?”十娘微微仰首,一脸平和地看向她。
迦檀香一事足以让她从此次风波中脱身,关于虞美人有毒的说法,却是要挑战历代名医圣手,若是她说出来,只怕就要被认为是妖言惑众,再也没有比由熙朝第一国手上官谦父子俩发现更合适的选择。
上官谦在下首座上欠了欠身,默然不语。
众人屏息静气地看着雪猫的动静,只见它朝三太太乖巧地喵呜一声,伸出两只前爪在地衣上挠了挠,小巧的鼻子往空气中一嗅,忽的奔向老爷床前的小几,仰起头颅冲着几上放着的划花瓷碗兴奋叫嚷。
纪镖师当日与小正太也是见过的,深夜提篮送食一事,上官澈和上官俊去了疑,适才见着胡子大叔,她难免想到了小正太身上,怎么他竟然是老爷所派么?
甄氏故作不悦,板着脸孔道:“我知道你们事儿多,嫌陪我老婆子讲古闷得慌呢。”
芹姑觑了她一眼,低沉了嗓子道:“都说五少常日里宽和待下,见着长辈跟前的人更是笑脸相迎,从来不摆架子,但奴婢刚才在楼下冷眼瞧着,冯婆子陪着笑送少爷们出楼时,五少正眼瞧都没瞧她一眼,面色沉得能滴出汁子来。”
“姑娘素日并未与人结怨,怎么好端端的坐在家中也飞来横祸。”坐在脚踏上的沈妈淌眼抹泪了一会,突然想起什么,问:“会不会只是她们见着这东西好用,所以也自制了?”
忆晚楼诸人脸都青了,雪墨一急:“你……”
十娘听她如此说,不由奇道:“表姐还去学里?不用侍疾吗?”
下人断不敢如此自作主张,定是有了主子地话存在心里。
黄昏的事件已了,六少和表姑娘大人大量,饶了那两个不长眼的粗使婆子,众人散去之时,因天色已黑,六少又随手点了表姑娘身边的大丫鬟提了灯送他回去自己的院子。
当下配合着把脸一沉,冷声问向冯婆子:“妈妈,这却是何故?”
犹疑了一会,开口问道:“如此一来,只怕长安城各个大小府邸中的买办便要得罪了一半,虽说都是奴才,保不准将来咱们家有求于哪家府上,这起人岂不是会在他们主子跟前暗中使绊子?”
十娘亲自取出来两个象牙小瓶,将汁液滗了进去。密封了。
“萧丫头不中用。不必管她。今日看来。那甄丫头却是你劲敌。老虔婆三心两意地,我也摸不着她的心思了,你且说说此番怎么就与甄家丫头同行了?路上是怎样一个光景?”
胡淑悦笑意越发浓。看向小姑娘地眼神带着几分倨傲地嘲弄。
呵。好阔气地手笔!
……
少年一一应了。眼见老太太面露倦色,便躬身告退。
“这……”
十娘满口半文不白,有模有样地拱手,两个大丫鬟“扑哧”笑出声。
她深知自己如今能帮着理家,不过是因为胡氏嫡出的五少尚未娶得少奶奶,三房里又只得四少和五少两位少爷,这才落到了她身上。是以一向谨小慎微,平日里绝不会多说一句话,多行一步路。
十娘抿了一口茶,选了一个自认为最安全的话题。
之前在外祖母屋子里,舅母表嫂表姐妹,太太奶奶姑娘们围了一大堆,见着她,有拿着帕子抹泪的,有睁眼说瞎话赞她漂亮的,有自矜身份淡淡问好的。
若不是在旺县听到那些流言,她竟是忘记了太太曾经借庶八娘给自己挡过一劫。
“我没听错吧?你问我借银子?”
“错,错的是人甲!”
看形止像是一家四口,穿戴也还殷实,两个孩儿被父母一人一手揽着,入了座。
原本十娘信奉的是“子不语怪力乱神”,自从经历了这诡异的穿越,心内却有了几分犹疑。当年她出生,太太难产,靠百年老参吊着才缓过气来,如今太太病重,难道真的是被她八字太重,命太硬所克?
白袍少年喜不自禁地接过玉佩,再三道谢。
“……”
争执的两人几乎同时出声。
又命雪墨和小月立时去学会榨油的工序法门。
如果说在这个世界上有谁是一心一意毫无私心不求任何回报的为了她好,答案只有一个。
“大姑娘,你看后面那人是什么来头?”
正说话间,两匹高头大马咆哮着从身边一窜而过,地上积哇的泥水溅了人一身,柳掌柜唬一大跳,不由跳脚高骂:“哪里来的狗腿羔子?没眼珠子啊!”
“去了这么大半天,芹姑最近好么?”十娘见着雪墨,回过神来。
又安抚沈妈,“乳娘不必太担心。左右我们在此也呆不了几天了。”
“她是五太太那边的人。”喜鹊叹了一口气,“你年纪小,一家子又在庄子上山高皇帝远地住着,不懂。”
府里这些人却是专会跟红顶白,原本,她家当家的差事虽然不算好,却也平稳,大女儿喜鹊又是三太太房里一等的大丫鬟,二闺女杜鹃虽然年纪小,也在针线班应了个学徒的名额,活儿轻松,能学手艺,一个月还有四百文的进账,和三等丫鬟的月例银子一样了。
谁承想女儿来给自己送点心,那么巧就听见了,记忆中那张憋得通红的小脸,唉……
她当时也没放在心上,如今回想起来,那肚兜确是小孩子穿戴的东西。只怕八妹的病就是个幌子,杨姨娘特意为了让她看见这个东西吧。倒看不出来,八妹小小年纪,已经能演戏帮衬自己的生母了。
午后,十娘倚在榻上,看冰砚和九霄带着小丫头们归置箱笼。
作为一名穿越人士,十娘当然更懂得人是铁饭是钢的道理。虽然心内悲痛,五感皆无,却也明白今天开丧,有多少事等着她去做。她本赞成丧葬从简,然而太太心心念念的除了两个女儿,便是自己的身后事……那么无论付出多大的代价,也要完成太太的遗愿。
现在所处的时空,大约是自三国两晋南北朝以后分裂出来的并行时空。往上追溯的历史与前世完全符合,往后也已历经了几次改朝换代,目前处于封建社会的鼎盛时期—熙朝。
按小姐的意思,三姑太太在四太太门前破口大骂,是她祥贵家的撺掇的。小姐刚才泼的那盆丫鬟洗妆的残脂水,是给她祥贵家的洗脑的,不过是姑太太运气不好,刚好挡到了。
沉默如撕裂的帛,他一向温和的面容褪去不见,寂然道:“无论你相信与否,那晚我说的话,并不是老太太那般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