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缓步走到了慕晨轩的身边,见他象一张被包裹在黑暗中的蚕茧,悬在半空中。原来怕他长期静卧,影响全身的血脉运行,慕晨轩正躺在一个类似蜘蛛网一样的细丝结成的悬床上,因为人静止不动,悬床也纹丝不动,整个人象漂浮在空中一样。诡异的静止中,只有幽暗的烛火在他苍白的脸上跳动,印照出他俊美不凡的容颜。

皇上神色间全是无奈。

“启禀陛下,四皇女与陛下一样患有先天心疾。。。”

她手心的暖意从手心传导给李琮心,虽然不喜欢被怜悯的感觉,但是在冰冷中,这仅有的温暖让李琮心觉得无从拒绝。

大理寺卿的牢房里,夕阳从高高的铁窗里洒下余辉,为独坐在墙角处的李琮心投下长长的剪影。前世今生,第一次身陷囹圄,不知道为什么她并没有预期的恐惧。

李琮瑄悠闲走到李琮心的身边,凑到她耳边说:

来人摘下了遮面的黑色布巾,露出一张清丽的,天生冷清的脸来。

李琮心把慕晨轩抱在怀里,饭菜是她亲手一勺一勺喂他吃的。

“京城之中近日流言四起,殿下竟然一无所知吗?殿下的暗卫为何一点消息都不透露给殿下?少主给殿下画的那幅画不知道怎得竟出现在了宝香斋,现在就连京城茶楼戏院里唱曲的人,都在编排少主和殿下的事情,说的不堪入耳。现在少主已经被请去煜家祠堂两天了,少主父母已故,家中现有一个远方的姨娘,素少往来的,不知从哪被找了出来,要接少主回去。少主性子刚烈,身子骨又不好,如何受的了这样的折辱,殿下,快救救少主。”

想到也许她还没有走远,他转身正要往屋外走,就听门外好象有人进来了,他心中一喜,看向门口。

青砖古道,四周店铺林立,行人寥寥,温暖的阳光驱走了早春的寒意,那人悄然独立,就站在咫尺之外的街头。一切就象曾经一遍一遍出现在深夜里的她的梦。李琮心完全没有了思想,神游一样走向了慕晨轩,站到了他的面前。

李琮瑄吐出这三个字时咬牙切齿,为什么你总是抢走我最在意的。

“我这儿有些银票,你拿着吧,以备日后之需。”

原来李琮锦进宫暗中与慕晨轩私会之时,一时说露了嘴,许诺在她登基之时,封慕晨轩为贵君,不想被尾随而来的如水撞见,故此才起了歹意,杀人灭口。慕晨轩招供之后,在如水口中现的手帕也证实了如水确实为李琮锦所杀,因为李琮锦的小名就叫麒麟,麒麟标志正是其所常用。

容景一直痴痴的看着李琮心如清水涟漪般的身影逐渐隐没在夜色里。

李琮心只觉心乱如麻,端起宫侍刚给她斟满的酒,也一饮而尽。刚放下酒杯,正伸手要再去拿酒壶,手腕被一只修长的美手挡住了。

慕晨轩一个人怔怔的坐在寝宫硕大的床上,一直到后半夜才伏在维尼熊的身上睡着了。

掩饰住不安,李琮心显得兴致勃勃的近前。

“晨轩不敢。”

数米粒。。。

上完了药,李琮心自己没顾得上吃饭,先让宫侍把那碗据说无比珍贵的腊八粥给端来了,另外还有几个精美的小菜。

李琮心一字一句的叮嘱金环,说完让如月带路,直奔养心殿找皇上去了。

她先搬来一捆柴禾垫脚,又将其它几捆搬到厕所顶上,准备扔到院墙外面垫脚用,折腾了一身的汗,刚爬到半墙腰,便听到身后有人大喊了一声:

他猛的推开了李琮心,然后挥手打了她一记耳光。这记耳光因为犹疑而显得非常无力,确切的说只能算是一种形式而不是一个动作,打在李琮心的脸上连声音都没有出来。

李琮心本来也没睡实,听到赶紧从榻上起来,到床边看他,听了半天,才听清他在说:

慕晨轩听到自己的名字,迷迷糊糊的微睁开眼睛,见对面的少女正大口的吃着烤红薯,吃的那么心满意足。寒冬夕阳的余晖钻进轿帘的缝隙里,在马车里投下一束清冷的光束,烤红薯的热气在光线中翻腾上升,少女笑靥如花的脸朦朦胧胧的,一双眼睛却如晨雾中的繁星,流光溢彩,在阴影中显的格外明亮。

那萧如是见张琮心毫不顾情面,对她不依不饶的,怕张还钰顶不住压力,也急了。她平时嚣张惯了,高声嚷道:

这是李琮心第一次听到慕晨轩和自己说话,他的声音因为生病的原因,有些沙哑,但底蕴浑厚,有着音律般的质感,非常好听。

“去,给我拿件斗篷来。”

她和她一样,都是被感情伤了的可怜人。

正自伤,耳边听得门轻响,慕晨轩以为是孙氏拿夜宵进来了,回头却见是陌生的访客,身着藏青色的斗篷,摘下遮住颜面的风帽,才看清居然是皇上御驾亲临。

圣颜威仪天成,在长年位居人上、不怒自威的目光下,慕晨轩似乎又回到那漆黑不见天日的所在。恐惧象毒蛛丝在他的心中蔓延,脸上却依然平静:

“草民身体不便,恕不能给圣上行礼问安。”

他目光黑亮,被朦胧的月色镀上了一层银光,象两颗熠熠放光的黑宝石一样。皇上眯起了眼睛。

经过了地宫之中的地狱之刑,他的目光竟然还是这样明亮夺目,要知道那是世间最残酷的刑罚,她所见过的心志坚固之人也经不住那样的幽闭的煎熬。她原本以为他即使不失去心性,也必变得胆怯瑟缩,没想到见了她居然还能这么镇定如常。本是抱着试探之意,在留去之间犹豫,只一眼她又起了杀心。

“朕曾赐你毒酒,但是终是难免恻隐之心,留下你一条命,让你脱胎换骨。如今朕再给你一次机会,不吝让你再选一回。过几日朕会在宫中举办游园会,京中的名门贵女、世家公子都会受邀参加。那天宫中会效民俗选出一名占花郎,朕不妨告诉你,朕其实早选好了,若无意外就是你。朕会恩准你自选新娘,那些名门贵女,无论是否已经婚配,你都可以选,嫁过去你就是正君或者平夫。如果那样的话,朕想听听你会选心儿吗?”

皇上说话的时候,一直盯着慕晨轩的眼睛,他一直很平静,即使听到那个出人意料的皇恩浩荡的主意之后,眼睛仍然幽深不见底。只是猛然听到心儿两个字的时候,眼睛波澜初现,很快垂下了浓密的眼帘。

他没有马上回答,沉默了一下,嘴角微微上翘,带着一抹苦笑:

“我已非完璧之身。”

“哦,你不打算选心儿吗?”

“我可以谁也不选吗?请圣上准我青灯古佛,了此残生。”

居然还是一样的回答。

看着慕晨轩淡然的样子,皇上只觉的气往上冲。

为什么世界上会有这样一种人,明明被你捏在手心里,压碎了,揉扁了,在心中他也决不弯腰?

恍惚间,皇上似乎看到煜君倔强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