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长看到一个穿雨衣的人背对着自己,他手中握着滴血的青丝剑,那背影有些熟悉,却又想不起是谁。吴乐和陈王刘还有小孙都倒在地上,吴乐惊恐的睁大眼睛,像是看到了什么骇人的场面,她还有呼吸,陈王刘和小孙则身下淌了一滩的血,显然已经死了。

房间不大,三面是书架,没有窗,屋顶有七盏灯,按北斗七星排列,朝南的书架前是一张梨花木的书案,笔筒是象牙制,上刻松下听风图,笔架是和田白玉雕成,配以蛟龙纹,栩栩如生,一看便知道价值不菲。书案上还有哥釉叶式笔洗,臂搁、水丞、镇尺也都透着古旧味。三面墙的书架上居然还有竹简,色泽暗,显然不是仿品。

‘不,王局,放他走,他手上还有警用配枪,又受了伤,狗急跳墙不知道能干出什么事来。这里是医院,都是些行动不便的人,外面还在下雨,真要撤离大楼非出大乱子不可。而且我推测郑望龙就是杨,他应该是林家的外姓弟子,会那个魂字部上的摄魂术,想不到这东西居然是真的,现在阻拦他可能会有比较大的伤亡。让他走,把他可能的落脚点全堵了,盘查一切出镇西的交通要道。另外庄秦已经到局里了吧?嗯,他是心理学专家,应该会有应对这种快催眠术的办法,不怕抓不着郑望龙!可是王局,于进他……我们都是在一起出生入死的好兄弟,他能有什么问题?局里领导会不会是弄错了?我认为……‘

史长问,赵无极疲惫的摇摇头。

‘这些所有人里面,有没有去日本了的?‘

<十五>空山灵雨

散会后史长找到陈副局长,开诚布公的问。陈副局长有些犹豫,但考虑了下还是决定告诉史长。

‘你先看看材料,熟悉一下案情吧!‘

史长和于进两个人送走领导们后,在雨中走过长长的停车场回到办公楼,等待他们的仍旧是迷雾重重的案子。

林家在镇西市是做珠宝行的,开有九家连锁珠宝店,在古玩界也是屈一指的大家,家中珍藏不计其数。案现场是林家老大林震业在外给情人何荷置办的家,在海景别墅区的镇德街,这里的物业公司是镇西市最为规范化的,外人根本不可能随意进出。根据保安证词,林家九名成员是分别到林震业家的,都在进别墅区时签了字,当天也没有可疑的人员进出别墅区,所以凶手极有可能就住在这里。

史长心想胡市长究竟是站在哪一方?为什么什么事他都要插一脚呢?正思索这个问题时,史长突然又想到另一件事,忙问王局长。

‘于进是不是先到的?‘

‘他应该比我们早到,接到电话时他正好在这附近。‘

史长回身望向雨中的大德当行,虽然还没有证据,但于进很可能就是鬼三,此刻他还在这座大楼内吧!

‘这个小于,整天神出鬼没的。对了,怎么没看到陈王刘和小孙,他们怎么样了?‘

王局长焦虑的问,双肩有些缩,并转身张望门口的状况。

‘小陈和小孙大概都牺牲了……‘

王局长一愣,虽然他早有预感,但真的证实后仍感到震惊,这两个人的死迟早会掀起惊天大浪。

“局长,我怀疑刚才行凶的人是鬼三,而这个鬼三就于进!”

史长有些痛苦的说,他实在不愿做出这样的判断,但身为警察的责任感提醒他,不能放过任何线索。

“啊?他果然是鬼三?你有什么证据吗?”

王局长显然大吃一惊,但同样又暴露出他早就在怀疑于进就是鬼三。史长心中疑云一闪而过,随即释然,王局长既然在林家灭门案前就对于进有所怀疑,那自然也是经过了大量调查,只是还不知王局长当初为何要调查他,但那似乎不是史长的职权范围内的事情。

“嗯,刚才张家德不经意透露出来的,鬼三就是于进,又名杨文云。”

“那么说于进还在楼里?”

“也许,我一直有种感觉,他在寻找什么东西,而这样东西被张家德隐藏起来了。不过现在,我认为他应该已经离开,毕竟现在我们已经把这里包围,他就是再胆大包天也得考虑一下自己能不能全身而退。”

“那你认为于进是在寻找什么呢?”

史长眉头紧锁,他眼前闪过周经泰亢奋的眼神和胡市长阴森的目光,还有fBi观察员汉娜似笑非笑的表情,还有郑望龙不经意间流露出的贪欲,最后停留在史长脑海中的是于进那真诚的眼睛,但那真诚的目光下却隐藏着险恶的用心,人心叵测!

“从案时我就在奇怪,就算骨翠这东西确有其物,就算价值几千万美元,但为了这个真就能让人们疯狂到连续做案的地步吗?会让周经泰那样一个老江湖轻身犯险?会让胡市长事事都插手?会让美国人也蠢蠢欲动?不,他们想要的并不止是骨翠,还有穆家的四部奇书,‘体魂精仙’,恐怕这个才是他们真正想要得到的!”

“四部奇书啊!还会在这里吗?”

王局长说着回身仰望大德当行,这座结构复杂的大楼内究竟都隐藏着些什么样的秘密呢?史长和王局长都沉默不语,不管那秘密是什么,都会是惊人的。

正在这时,远处传来军车开道的笛声,地方驻军终于出动了。王局长犹豫片刻,立即下达了原地待命的命令,所有特警不再试图冲进大德当行,退出来守在门口。这时军车驶入眼前,果然是装甲运兵车,而且有几十辆,一字排开,把整条街都占满了。从第一辆车上下来一位年轻的少将,王局长立即迎上去。

‘你好,我是市公安局长王东。案后到现在为止,我们警方已经控制并保护好现场,希望你们军方也能通融一下,至少让我们检查一下现场。‘

那位少将一愣,没想到王局长会来以退为进这么一招。

‘王东王局长?早就听说您的大名,如雷贯耳啊!部队长聚到一起时,还会说起您在自卫反击战中指挥过的战役……‘

‘都是过去的事了,咱们谈眼下的事,希望你们能通融一下。‘

‘好吧,只许三个人进去。‘

王局长立即返身安排,手下精兵强将只剩半数,已经无人可派,考虑片刻,王局长做出了决定。

‘史长,你熟悉里面情况,带王舒利和邹建民进去,一定要仔细的查,不能遗漏任何线索。重要证物一定要带出来,我想你明白我说的是什么。‘

‘是!‘

史长答应着,但一转身心底却开始颤栗,又要回到刚刚逃出来的地方,去面对横七竖八的尸体,那里面有自己的同事和抗日英雄,还有无力拯救他们的深深的挫折感。真的要进去吗?胆怯的念头只是一闪,便被史长压制下去。

‘没问题吧?我是指你的身体……‘

王局长察觉到史长脸色不好,忽然意识到这对刚刚与死神擦肩而过的史长有些残酷。

‘没问题,是我带小陈和小孙进去的,现在我要带他们出来……我得给他们的家属也是给自己一个交待,不然这辈子都别想睡觉了。‘

史长的眼圈又红了,他转过身去,望向雨中的镇西老城区市。

雨声远远近近的响着,天空更加阴霾了,密密麻麻的无数雨滴跌落地面,洗涤着街道和连成片的砖瓦结构的名人故居,雾气一样的细微水珠飘在空中,偶尔会有飞鸟掠过,鸣叫着划出一道抛物线,不知落在哪里了。

特警和军人们全都站在雨中,对峙般沉默无声。

史长深深的望去,似乎要把这一切都印进心底,然后转身,走向侧门泄出的光里,进入到光明里去了。

<三十>真相大白

尽管现场没有遭到任何破坏,但留下的线索仍少的可怜,甚至鬼三于进杀人的动机都搞不清楚,要知道破案讲的是证据,而不是推理。史长眉头紧皱,心底思量于进这个可怕的对手究竟想干什么,与郑望龙比较,于进的冷酷与狡诈显然更胜一筹,能把张家德这样的老江湖都骗了,而且潜伏在公安内部这么多年都没被人现,其伪装不可谓不利害,这样一个对手绝不可轻视。

青丝已经不见了。

史长记得于进中枪后立即脱逃,没有来得及把剑带走,而且苏绣旗也没有拿走剑,当时清醒着能自由活动的人只有他们俩,既然不是苏绣旗那会是谁呢?难道于进又返回取走了剑?史长站在门口紧皱眉头,那于进很可能还在这座大楼内。

大德当行的结构太过复杂,但并非毫无章法,所有房间是按九宫八卦分布,如果精通此道的人自然不会迷路,但不通晓中国古文化的人走进来,那就如同进了迷宫,没人指点很可能就会迷路,甚至走不出来。更别说这里还有许多密室暗道,要藏在这里不被人现实在太过容易了。当然想要逃出去的话,那只能走暗道。

调查取证工作仍在继续,邹建民指挥士兵把尸体搬运走,一会房间里只剩下为数不多的几个人。王舒利在一旁拍照,邹建民和史长一同在几双眼睛的注视下检查书房,不时被告知该物品为军方所有,到最后基本没查出什么证物,除了张家德说过要送史长的那副字,还有于进中枪位置地上的血迹,史长用手绢吸附后装进证物袋。

史长知道如果仔细检查,一定能查出大德当行的秘密,也许是张家德的机密研究资料,但那些秘密还是交给军方处理的好。所以史长并没有坚持彻底搜查,只是抱了一线希望看陈王刘和小孙是不是真的牺牲了。

但人死了就不会再醒来。

史长感到愧疚,自己一时的念头竟让两个同事丧生,实在不可原谅。而且这两个人都是有背景的,将来难免找自己找麻烦。史长倒不怕,但他现在是有家室的人,不考虑自己也要考虑一下妻儿老小。史长越想越感到头痛,悲伤和烦躁混沌成一体,让他的心跳似乎都有些不规律了。

“这里还有暗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