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泰慢慢的说:“一家人死在自己的家里,门是从里面反锁的,算是密室杀人案。而且死的是一家人,不要说是在一个县里,就是在一个府里,在一个省里也算是一件大案了。这里的知县怎么这么马虎草率?”

秦泰是当时唯一一个自愿去刑部的进士,当时所有的同期进士都觉得秦泰有病。最高兴的就是刑部,听说有人自愿来刑部,刑部马上派人来接秦泰,生怕秦泰后悔或者有人从中来破坏。进了刑部后,刑部的主事问了秦泰一些专业问题,秦泰对答如流。刑部主事直接允许秦泰上任,上报主管刑部事务的刑部侍郎,实授秦泰正七品提刑官。

付钱的商人轻声轻语地说:“老人家,您是这里人吗?这里是什么地方?”

本来平静的村庄里,这几年出了一些怪事。先是老王家的一个远亲,他们也是第一批来这里的居民,传到这一代只有他一个人了。他在四年前的一个晚上,死在了村口。据说是被吓死的,死的样子很恐怖。

比起其他四个人,秦泰心里想的事令他很烦心。在没有离开铜陵县衙的时候,贾百顺和他说过一段话,令他很是担忧。贾百顺和他说的不是贾百顺自己的事,也不是直接关系到秦泰的事,但是间接的关系到他们两个的未来前途。

明朝中叶,朝廷可以说是内忧外患。百姓多灾多难,地方官员更是不把治下的老百姓当人,不管老百姓的死活,对老百姓任意加税。东南沿海的倭寇更是非常的猖狂,到处在地方上烧杀抢劣,其做法已经令人指。朝廷的官员不是胆小怕事,就是昏庸无能。就算有几个能打仗会打仗的将领敢于面对敌人,也会因为兵力不足或者调动缓慢,导致对敌失败。地方上的烦心事已经不少了,zhongyāng更是不省事。道宗皇帝嘉靖已经多年不上朝,不直接处理国事。所谓“道宗”皇帝不是指他怎么合乎天道,而是说他这个皇帝过于相信道教,一心只想着长生不老。所有的朝廷大事丢给了内阁和司礼监,当时的内阁辅是赫赫有名又在后世臭名远扬的严嵩。他是嘉靖皇帝最为信任的一个老臣,可以说是权力大到只手遮天。司礼监的老大是司礼监掌印太监吕芳,司礼监本来没有印可以掌,所谓的“掌印”,掌的是皇帝的大印。也就是始皇帝传下来的传位玉玺,上面刻有“受命于天,其寿永昌。”八个大字。

严嵩已经当了十多年的内阁大臣了,在京城还是在地方,可以说是门生遍布天下,他咳嗽一声,天下都要大乱。司礼监大太监吕芳是一个比较守本分的人,安心管理着嘉靖皇帝的私人财产,并不太插手国家大事。其他几个内阁大臣不是严嵩的人就是不敢正面与严嵩为敌。所以说严嵩的势力可以左右朝局,影响到国家大的方向政策的实施。

然而不是严嵩怎么说就怎么算了,随着严嵩年纪越来越大,一些不甘心屈从于严嵩的官员开始暗中活动起来了。加上严嵩的儿子严世蕃为人过于尖刻,处处不容于人,树立了不少的政敌。一些朝廷的忠义之士,还有一些和严嵩不对路的人被别有用心的人利用,联合起来对抗严党。

渐渐地一股不可小视的政治力量出现了,它不是马上崛起的,也不是完全铁板一块的。但他的力量绝对不可小视,为的是内阁第二号人物,次辅徐阶。组织里包括了所有不是严党的在京官员,其中最为出名的是内阁大臣都察院左都御史高拱,礼部尚书王为,内阁见习行走刑部侍郎张居正等。

虽然两派之间还没有生大的正面冲突,但是从京城到地方小矛盾,小摩擦可以说没有停止过。双方在一些人事任免和地盘划分上,可以说是寸步不让。虽然严党势力比较大,但是得罪的人太多,一些地方势力也不太支持,使双方的势力相对平衡。这一切其实都是嘉靖皇帝在背后指使的。作为一个皇帝,他绝对不允许一党独大,影响到他的皇权。所以他有意无意地默许着徐阶培养新势力,就像当初他允许严嵩强大起来一样。他虽然不上朝,不管国家大事,但是天下还是他的,有他在他的天下只有他可以说了算。

徐阶一方的势力也不是徐阶一个人能左右的,它是由多种势力联合起来的。要不是为了推翻强大的严党,他们才不会走到一起。其实他们的政见和理论并不一样,甚至于可以说是南辕北辙。任何一个官员都知道,这种的联盟是暂时的。只要严党一倒台,这种联合就会自主瓦解,成为对立的政党。但在严党没有倒台前,这种微妙的关系不会有大的影响。但各方势力都在培养自己的后备实力,为将来谁能主政做最后的准备。这是已经半公开的秘密了。

严党其实也感觉到了危机,也想扭转不利的局面。先老谋深算的严嵩严格命令手下不得随意找对方麻烦,不要挑起事端。再有严嵩要自己的儿子严世蕃和几个亲信一定要争取到历届的科考主考官职务。因为只有争取到了科考主考官的职务,才能掘出为他们所用的人才。至于加大自己的后备力量才能最终斗败对手,取得最后的胜利。第三就是加大拉拢地方武官的步伐,只要军队在他们手上,他们手上有兵权在手,就算嘉靖皇帝也不敢轻易动他们。

为了让天下的老百姓不再记恨严嵩一党,也为了多立战功,掌控好军队。严嵩派出他的爱将兵部尚书胡忠宪担任闽浙总督,全权处理剿倭事务。在最短的时间里,找到倭寇的主力,与其交战,重创倭人,将他们赶出大明。这是一件对国对民对自己都有好处的事。

秦泰作为一个监察官员,早在京城的时候,就有人来拉拢过他。可惜他只对破案有兴趣,对政治不太有兴趣。不管是“科”还是“道”,他们都有一种共同的称呼,叫做“言官”。早在成立之初,明太祖洪武皇帝朱元璋就下过严令,“言官可以畅所yu言,言者无罪。”这“言者无罪”这一条只适合言官,换成其他人,就算是当朝一品,内阁辅也不能随便乱开口。所以拉拢一个言官,就等于多了一个对付敌人的利剑,哪一派的势力不想争取?可惜秦泰就是一个榆木脑子,不懂里面的奥妙。其实他不是完全不懂,而是不屑参与这种政治斗争罢了。

而铜陵县知县贾百顺在和秦泰私下交流时,毫不掩饰的说明了他的立场和派别,他和他的姐夫都是徐阶的死党,徐阶的亲授门生。与他姐夫不一样的是,贾百顺是通过他的姐夫才认识徐阶的。徐阶对于贾百顺这种小人物并不太上心,但许诺贾百顺只要政绩突出或者拉拢更多的官员的话,徐阶就是他最大的保护伞,没有人能动得了他。

贾百顺对秦泰这么说,有两重意思,第一重是想拉拢秦泰,为徐阶所用。第二重意思更为明显,就是提醒秦泰,他贾百顺是徐阶的人,有这么大的靠山在,不是秦泰一个小小的提刑司能够扳倒的。

秦泰隐隐约约觉得,朝中两股大的政敌,将有爆大的冲突。这对现在的局面很不好,如果爆大的冲突的话,绝大多数的官员将会卷入风暴中。由此地方事务将要瘫痪,许多的案件将要搁置。官员调动和势力大调整是必不可免的,这样对地方上的安宁影响很大。历史上每次内乱,就会有大的案件产生,一些作iān犯科的人就会蠢蠢yu动。

秦泰是一个专心实务的官员,一心就想为老百姓平反冤案。但是社会动乱的话,对于破案审案将会起不小的副作用。如果官员们判案不公,审理案件不清不楚的话,老百姓就会生民变。官府如果不能及时制止或者在初步时扼制事态展的话,就会爆暴乱或者是起义。这样的话,多灾多难的国家,又要受难了。老百姓的ri子将会更加难过。

政党是必然存在的,但是党争过于激烈的话,就会影响到国家的根本。“党同伐异”是一个必然现象,只要是自己的一党,就算对方再错,在犯罪,也可以相互隐瞒,相互包庇;如果不是一党,是政敌时,就算对方做的再好,也是要故意贬低,有事时小事变大事,没事找事。实施针对对方,不给对方一点出头的机会。这样一来公道就成为了摆设,国法成为了他们对付政敌的工具,权力成为了他们私人交易的筹码。正义,理智,公正成为了遥不可及的奢望。这怎么能不让忧国忧民的秦泰为国家为老百姓忧心忡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