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尊……”

紫胤对长忆这个师妹可以说是相当爱护关照的。由于刚入天墉的时候长忆一直卧病在床无法外出,对天墉的详情基本上是一无所知,于是他便亲自做了入门引导的一事,带着长忆了解天墉的各个地标性建筑——以他执剑长老的身份,完全可以任意派遣一名弟子来做这项工作。

这怎么能不叫涵素真人心里乐开花呢?

可是当年与他一起欣赏星空的好友,却天各一方,其中之一,更是在不久之后便化为一抔黄土。

最引人注目的是,与男孩苍白面色成为鲜明对比的,眉心那一点鲜红欲滴的朱砂痣。

终于在一年前也就是她十一岁的时候,将琴师所需的基本技法和技巧熟练于心,略有小成。

少女在心里默默念着慕容紫英最后留下的一句话,默默地趴在桌前等待心绪的回复。

饶是她的动作并不慢,等她打理好自己神清气爽出门的时候,门外的芙蕖和百里屠苏也已经足足等了一刻钟了。

“哎呀要迟到了呀,长忆姐姐。”

长忆身为紫胤代师收徒的小师妹,不入天墉辈分排行身份特殊,故而在天墉无论是长老还是弟子,看在执剑长老紫胤的面上都客客气气地称她一声“长忆姑娘”……唯独被掌教涵素真人收入门下才一年的芙蕖小姑娘,不知为何总爱跟在素日里沉默寡言的百里屠苏身后,一点也不怕生地跟着他一口一个“长忆姐姐”地喊着——要知道随着年龄渐长这种称呼屠苏本人也很少当着众人的面叫了。

于是扎着双辫的小姑娘,上前一手抓住长忆的右手,一个转身一把拉住百里屠苏的左手,像个小火箭头似的向着展剑台的方向冲了过去。

长忆有些失笑地被芙蕖拉着往前走。

这才是小女孩该有的性子,平日里一派天真烂漫,对于偶像紫胤的话那叫一个金科玉律,担心迟到了于是赶时间赶得那叫一个火急火燎,反观另外一个同龄的……

长忆的眼神缓缓扫过另一边同样被拉着走的屠苏,转在眼底染上一抹隐隐的忧虑。

自从三年前第一次见到紫胤在朔月之夜亲自坐镇为百里屠苏护法后,每逢朔月来临,有意无意间她都会被几名长老以各种各样的理由调离屠苏身边……偶尔几次能说是巧合,每次都如此,让长忆怎么能不疑心?

直到有一次长忆吃了秤砣铁了心,在朔月那天先是一整天和人玩躲猫猫,直到太阳只剩下最后一缕余晖时,她才突然出现在了百里屠苏面前。

但是最后,她还是没有陪屠苏一起度过那个朔月之夜。

那个面容尚且稚嫩的孩子,那个浑身已经开始隐隐透着黑色煞气的孩子,苍白的小脸咬紧牙关,双目隐约透着血腥的红光却仍是勉力维持着清醒,倔强的目光中深藏着他的不屈和骄傲……

长忆没有再坚持,在这样的眼光下,她也无法坚持。

也没有再坚持的必要。

她想要了解的实情,现实已经给了她清楚的答复,之前的种种,只是心中的一丝不甘和侥幸。

三年的时光,距离他们被紫胤收进天墉,已经过去了整整三年。

三年,足够让长忆从一个对修仙常识毫无认知的小白,成为一个懂得个中三昧样样粗通之人。

她知道了什么是煞气,知道了朔月之夜对煞气的影响,更了解了煞气……对一个常人来讲是一种怎样阴毒的存在!

然而……还不够,煞气虽然阴毒,可单单的煞气并不能让她的师兄紫胤对她三箴其口,对已成仙身的紫胤而言,他所具备的仙气正是煞气的克星。

既是如此,又为何会避而不谈?

一定,一定有她还不了解的特殊原因存在,而这个原因,才是让屠苏如此痛苦的根本所在。

当芙蕖拉着长忆和屠苏姐弟俩赶到目的地时,空旷开阔的展剑台上已经有许多弟子或是单独,或是两人一组地互相练习了起来。尤其是当他们看到陵越的时候,向来清爽干净的他额头上也已有了一层薄薄的汗湿。

于是乖宝宝牌的百里屠苏和芙蕖师兄妹两个赶紧走到平日里的位置各自练了起来,长忆也收敛起心中的担心握紧了手中的剑柄。

有所不同的是:长忆练剑时一贯是秉承随心所欲挥洒自如很有些漫不经心的味道,而百里屠苏于剑术一道是日日勤练不辍,至于崇拜面冷心热屠苏师兄的芙蕖小师妹,则是坚决向偶像看齐,一招一式挥舞地很是来劲精神头十足。

长忆的态度来源于师兄紫胤的评价和自身对剑术的不上心。

“师妹,你与陵越根骨甚佳,于剑术一道皆为百里挑一之根骨悟性。”

“屠苏天赋无双,常人难望其背。”

“吾所收二徒,皆于剑术有坚定之追求,师妹天赋可与陵越比肩却远不及屠苏,然则心性皆不及他二人,故他日成就必将落于二人之后。”

紫胤成仙数百年,看人之眼光殊为精准。

但是,对于紫胤这番可以算得上是对长忆未来成就不看好的言论,长忆的态度却是赞同的。

一个来自神隐时代的现代人,一个通关了仙剑四游戏的玩家,能指望她对所谓的修仙有啥执着吗?

这是属于两个世界的信仰。

有了紫胤的这么一番评价,再加上本身不爱动武,长忆对待练剑的态度和自家弟弟日夜苦练的勤奋相比自然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了。

不过这样一来,倒也让长忆在练剑时现了身边的别样风景。

或者可说是美景,亦或者是风情。

陵越,执剑长老徒,十五岁的少年已是堂堂正正七尺男儿,虽说尚未完全长成却已可看出其未来的器宇轩昂神采英拔,挥剑间更飞扬出青春的朝气蓬勃;百里屠苏,小小的年纪入门不过三年一招一式间却颇得执剑长老的几分神采,白净的脸上一点朱砂鲜红欲滴,透露出一股别样的风流……

长忆一边欣赏着自家师兄门下最得意的弟子,一边漫不经心地连着早已熟练的招式,殊不知她自己也是他人眼中的一道亮丽风景。

在天墉城众人的心里,楚长忆的地位无疑是特别的。

当然,她的特别,源于她的师兄执剑长老紫胤真人。

长忆的特别,最显浅的便是与紫胤同出一源的一身蓝白道服。但是,这是一抹可以将属于紫胤的那种缥缈出尘的蓝白之色完全剥离的颜色,少女的柔和纤细和周身洋溢的青春妩媚,是唯独属于她本身的一抹最灿烂的色彩。

窈窕婀娜的少女身姿,配上蔚蓝为底蕴纯白为外袍和綉纹的道服,一条蓝紫色的腰带在纤浓有度的细腰上一束,勾勒出属于年少风流的无限韵味。鸦羽般乌黑的秀被白色的带扎成两束高高束起,不同于其他女弟子常见的垂肩双辫那般文静拘束,再以巧手编出了两个漂亮的蝴蝶结,宛若两只纯白翅膀的真正蝴蝶停留其上,配合着少女翩然挥舞身姿时跳跃的梢显得活泼俏丽;当她安静地站立一边凝思时,又似乎变成了两朵在风中微微颤栗的琼花……

三年岁月流逝,让这朵犹滴着清晨露珠的花苞,正在慢慢绽放展示出独属于她的美丽。

越来越多正处于青春萌动的弟子,将他们那种少年暧昧朦胧情感的目光投注在长忆的身上。

非关情爱。

用目光追逐美好的景致,本来就是一件让人赏心悦目的事情。

而美人,更是最动人的风景。

长忆稍稍皱起她婉约中透出一股英气的秀眉:那么多的视线不时往她身上扫过,她还没迟钝到这样明显都感觉不到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