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身?”

吴铭在一旁小心问道。

李太傅是个有大才的,成了两代帝师,可惜子孙缘单薄,断了一代,李府家里三口人,血脉就剩他的小孙女儿李眉雪了。李眉雪虽自小无父母教养,却长于李太傅膝下,是一个真正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与蒋瑶音是这燕京城里燕淮安唯二要好地手帕交了,她亦十分珍惜,若是非要比一下两个人在她心里的轻重,李眉雪当仁不让。燕淮安在泥沼里待久了,更愿意欢喜些纯粹的。

迈步进去,蒋远山的房门也留了条缝,燕淮安直接推开了,蒋远山正在里面儿端坐在椅子上喝茶,抿了口,他抬起头,茶上的雾气将他总是清厉的眸子晕得顿了些,“来啦。”

燕淮安把方才准备劝谏的话咽回了肚子里,重新默默琢磨着找个法子把眼前的这块黑布拿下去。

燕淮安将头上的布巾按了按,“阿暮”

强词夺理!

“瑶音有什么话要说么?”

燕淮黎从来都不是什么好人,却终究有了好报。

燕淮黎接了帕子云里雾里不太明晰的思绪在几乎在鱼头掉落的下一瞬就明晰了,他脸上的温笑僵了僵,拿着手帕在嘴角擦了擦,果然,即使吃的很小心,那里还是粘了一小块儿冰糖。燕淮黎默默将帕子放到一边,望着燕淮安欲哭无泪的表情面无表情。

燕淮安一抬眼正对上他的眸子,没忍住又是一乐,她皇兄平日里心思深沉的很,一颗鲜活的心都掩藏在种种阴谋表情之下,如今她也只有在他害羞的时候得以不费尽心力窥见到直观真实的燕淮黎了。

“淮安,你这怎么办啊!”

蒋瑶音拿出随身的手帕胡乱的擦,结果越擦越糟糕,“你要回去换衣服了吗?”终于蒋瑶音放弃了,给手帕往桌子上一放,垂头丧气地盯着她。

“无事。”燕淮安将另一个仅剩的鱼头也夹到蒋瑶音的碗里,“快吃罢,这个再掉了可就没了。”

蒋瑶音感动极了,也顾不上在燕淮黎面前乖顺了,顿时嬉皮笑脸地凑到燕淮安旁边儿,“来,美人儿,给爷香一个。”

她望见燕淮安诧异的目光以及一道冰冷的视线,顺着那冰冷的感觉转头望见一张终于黑沉了的脸,对着她的。心里一突,她张了张嘴,没说出话来,退回自己的位置上,她哪里还有什么心思吃鱼头,一阵诡异的沉默,蒋瑶音吞了口口水,对着两人,“瑶音就是开个玩笑。”

燕淮安幽幽道:“淮安想起来了,燕京里有相传,有一贵女,不爱须眉爱红颜,专门儿爱掳掠年轻貌美的女子入府里做她的小宠,十多年了,还没捉到这人。”

蒋瑶音在两人的目光下眨了眨眼,想了好一会儿,才终于解脱道:“十多年前,瑶音才几岁啊!那肯定不是瑶音!”

燕淮安看她当真的模样大笑,蒋瑶音这才知晓这是在逗她,瞬间活泼起来全然暴露本性与燕淮安耍闹起来。耍闹了一阵儿还不停歇,两人已经是气喘吁吁,燕淮安摆摆手,“有力气还是用在吃上罢你,累死了,不与你闹了!”

蒋瑶音哼了声,顾忌着燕淮黎没有再做纠缠,给三人皆添了杯酒喝了一杯接着吃心心念念的麻辣鱼了,燕淮安细细地品着酒,眯了眯凤眼,抬眼正望见静静吃东西的燕淮黎,情绪不是太高,甚至有点儿低落。燕淮安抿抿唇,寻思找些话与燕淮黎搭话,又喝了口酒,灵光一闪道:“皇兄,脖子怎么样了?”燕淮黎常年低头书写,脖子那块儿总是酸疼,太医院那儿一直在用药调理着,按摩将养着,到底没什么好作用。累照旧累,再用药再按摩也是白搭。

燕淮黎放下筷子,“还成”望着燕淮安关切地目光又续道:“这几日倒比前些日子重了些。”

一旁的蒋瑶音咂了口鱼头就着桌子上的帕子干净的地方儿一擦嘴,“脖子疼?”

另两人冲他点点头,燕淮安边点头边叹道:“是啊,老毛病了。”

蒋瑶音摩拳擦掌,冲燕淮黎委婉笑道:“正巧儿瑶音刚从外边儿新学了套手法,”

燕淮黎咳了声,笑道:“就不麻烦瑶音了。”

蒋瑶音还是很听燕淮黎的话的,一听被拒绝便偃旗息鼓,默默啃起鱼头,燕淮安在一旁看她的样子不落忍,燕淮黎是个很难勉强的,斟酌一会儿,她拍拍蒋瑶音的肩膀,“其实淮安的脖子也很疼。”

蒋瑶音接着啃鱼头,间隙中漏出一个字,“嗯。”

“嗯?瑶音不想给按一按么?”

“不想。”蒋瑶音啃完了鱼头抹抹嘴,“瑶音从来不好女色,只为好看的须眉服务。”

燕淮安还想接话,被燕淮黎横插进来,“淮安”

燕淮安抬头,燕淮黎嘴角噙着淡淡的笑,“咱们去沧州一趟罢,明日出发。”

燕淮安皱眉,“怎么突然要去沧州?那里洪水的情况很严重么?”

燕淮黎摇头“洪水不是大问题。只是初潮,伤亡不多,还可以控制,问题不过是多拨些银子下去给那些沿河的百姓们重新建个可以糊口的家,百姓虽多,咱们的国库也还算宽裕,能够解决。”他叹了口气,“问题在沧州本身的□□势上。一时说也说不清,朕必须得亲自去一次,才能解决。”

“那朝里的事?”

“小事有南倚竹和温玥盯着,如果连半月的时间他们都不能替朕把小事管好,那他们也就可以主动休致了。还能给国库省几口百姓的粮食。至于大事,每日自会有信使负责重大折子的往返接送。这个淮安不必担心。朕届时会称病,留一个替身在宫中糊弄糊弄那些蠢笨的,至于眼明心亮的,糊弄不过去,也不必糊弄。”

燕淮安并不担心这个,燕淮安忧愁的是为什么自己也要去,她最喜欢舟车劳顿了,但与燕淮黎一同舟车劳顿就值得商榷了,拖了时间衡量半晌没找到不去的合理托辞,燕淮安只得在燕淮黎说完之后接着直白问道:“淮安也要去?”

燕淮黎丝毫没有犹豫点头,“嗯。淮安不是最喜欢游山玩水了么?”

猛然间福至心灵,“可皇兄此次去是办正事的。”

燕淮黎轻笑,“怕拖了皇兄的后腿成为负担?”

“不,淮安怕自己有危险。淮安如今过的这样好可惜命着呢,最大的心愿也就是再活得久一点儿了,皇兄可不能剥夺淮安这个合情合理权利。”

燕淮黎大笑着站起来走到燕淮安身边,像还小的时候揉揉燕淮安的头,燕淮安忍着没有躲开,听他像当年温柔道:“没事儿,有皇兄护着淮安,不会让别人伤到淮安一分一毫的。”

燕淮安说不过燕淮黎,又真是不想去,尤其是不想与他俩人去,正焦头烂额不知晓怎么办的时候,蒋瑶音弱弱地出声,“瑶音也可以去么?”

燕淮安望过去,望着蒋瑶音一身儿嫩黄的裙子越发顺眼了,甚至她头上那枝简单到简陋的簪子在燕淮安眼中在变得动人了许多,她主动替燕淮黎答道:“自然可以。”

燕淮黎在一旁没有言语,燕淮安二人便知道这是默认了,两人在心底皆长舒了一口气,面上不露声色地兴致盎然地讨论起了明日起的沧州之旅。

一顿饭吃了一个多时辰,曲终人散已是烟霞漫天,铺陈开来似一幅紫红的水墨,连着山水与远处的天。正欲与蒋瑶音一同走的时候,燕淮安站起来,发现裙子上的印迹实在是扎眼,燕淮黎也见到了,在燕淮安要迈步的时候拦下她,“淮安这衣裳,在宫里换一套?”

第19章湖畔的咄咄逼人

燕淮黎问话的时候给燕淮安递了个眼色,燕淮安心领神会,知晓这是有话要与她单独说,踌躇一下点头“好。”又转而向着蒋瑶音叹道:“瑶音,你先回府罢,一会儿义父见你迟迟不归该着急了,坐我的轿子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