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强烈的光线照射进来，晃得他双目刺痛，视线模糊。
夜色被闪电劈开，房中有一瞬亮如白昼，重新归于昏暗的刹那，沈恪猛地将镜子一转，照向了他自己。
两人齐齐摇头，她们打小便跟着苏杳杳，不事女工绣作，而是学了苏家功法，以便遇到歹人时，能保护好她。
“欲屠黑龙，这步还是急了些。”沈恪将棋子往棋笥中一扔，往后靠了靠：“凭温先生的本事，这种失误不该存在，有些得不偿失了。”
苏杳杳眼睛一亮，问道：“真的吗？”
苏杳杳悬起身子，居高临下看他。
“九爷呢？”苏杳杳问了句，然后从袖子里掏出两锭银子抛了过去，“请你们吃糖，记得以后都这么叫哦。”显然是对他们口中的夫人二字，极其满意。
苏承业没说话，许映雪又道：“我虽是担惊但并不受怕，你懂吗？我都想好了，眼下儿女反正也长大了，你若有何不慎，随你去了又何妨。再则世间男儿多是薄情，家里稍富裕点的，哪个不是三妻四妾，便是那穷的，还幻想着朝秦暮楚，你能保证女儿嫁给普通人后，她的夫君就能待她一心一意？”
“儿子心仪之人乃……”
苏婉莹闻言，立刻笑弯了眼睛。
苏清泽一屁股坐到温言旁边，懒洋洋地挥了挥手：“不要在意这些细节，我自己认的不行吗。说吧，找小弟我来有什么事吩咐？”
世上本没有感同身受，她未曾经历过沈恪的失落，也无法体会到他伤了腿后日复一日的煎熬，世人都在道齐王可惜了，但她却明白，越是骄傲之人，对这种落差，以及别人的同情怜悯，越是接受不了。
周遭寂静无声，阳光从交错的树叶间洒下斑驳的线，墙外忽然传来脚步声向着花园慢慢走来。
苏杳杳：“……你再说一次！”
沈恪顿了顿，手一抬，“宁远办事不利，抬断的。”
苏杳杳摸了摸鬓边的簪子，笑着应了声是。
什么想你想了一整晚
圃中早秋的菊绽得正茂，丝毫不见瑟瑟秋意，有一美人临花提篮，素手轻摘。
千难万险，她陪着他去就是了！
“你若是不好意思，我给你制造机会……”
苏承业还未开口挽留，苏杳杳与苏清泽远远就同时开口，
“你害怕什么。”沈珏轻挑起她的下巴，唇角还带着笑，眼中却有狰狞闪过：“张昌行不堪大用，死便死了，只是，本王希望这样的事不会再有下次。”
躲在一旁的连翘见苏杳杳一出来就将脑袋埋到膝盖里，忍不住小声提醒：“小姐，您出来太久，该回去了。”
就仿佛尘封多年的坚冰下，有什么东西即将破土而出。
养心殿内，皇帝搁下手中苏承业告病的折子，低眸看向对面的人，“才高咏絮，足智多谋且仙姿佚貌，这是外头人对苏大小姐的评价。”
苏杳杳一愣，诧异地看着他，顺口问了句：“为什么？”
张昌行派来的刺客远胜于沈恪护卫的两倍还多，但战局伊始他们便注定颓败，甚至在怒火上头的苏杳杳加入后，护卫们还显游刃有余。
沈恪半阖的眼倏然睁开，额心皱到了一起，“如此，便去正厅吧。”
张昌行低头不语，依旧拿不定主意。齐王不是那么好动的，倘若不能一击致命，他会比被揪出来死得更惨。
书房重地，一般丫鬟小厮不得随意进入，若魏德远脚上没有，就说明他死前曾有人进来过，且不论他是自杀还是他杀，偷进书房的目的都不会单纯。
“害怕？”沈恪眼睛都没抬一下，显然是不信。
因为着了男装，她头发扎得很是随意，软软的发丝从背后垂落，发尾搭在沈恪手背上，微痒间带起背脊一片酥麻。
院里的石板沾了雨，泛起湿漉漉的水光，倒影出一群穿着孝服的人，和他们惊惧如见鬼的神色。
“怎的这么早就过来了，也不多睡会？”许氏收敛起表情，搁下茶盏向着苏杳杳招手：“快过来坐着。”
“还知道……”苏杳杳拖长了声音，“你一定会爱上我。”
苏杳杳蹙了蹙眉：“不要动她们。”
轻描淡写一句话，却吓得那几人瞬间瘫软在地，苏杳杳已经这么残忍了，落到比她残暴十倍的齐王手中，下场只会更惨。
而这个时候，隐藏在黑暗里的沈恪却低头笑了笑，夜色遮挡，看不到他那双阴狠的眼：“果真有趣。”
苏婉莹躺在床上，隔着朦朦胧胧的纱帐看着窗楹，她保持着这个姿势已经将近两个时辰了。
苏杳杳走近她面前，一把擒住她的下巴，迫使着苏婉莹抬头，猝然而来的动作，惊得她浑身颤抖。
这样想着，她提笔沿着太湖石的位置画了一条停留在外墙的短线，然后往左弯曲，绕过拐角，在最靠近库房那处往下斜飞上去，与库房中央相接。
相较于库房里那个，此洞要稍稍大些，为了瞧得更加仔细，她将火折子吹燃凑到洞口。
“好了。”苏杳杳轻飘飘地说，“皮外伤而已，不妨事。”
门外，余舟毕恭毕敬站在苏承业身侧，看着他时不时瞟齐王一眼，依旧搞不懂，为什么这事要让自己来办，他是将军的亲信不错，可这样会不会太怠慢齐王了。
“嗯？”沈恪笑看着他。
苏杳杳脑中灵光一闪，难道说上辈子沈珏没有对自己下毒手，不止是因为那封放妻书，还有这块金牌的作用？
大门紧闭的库房外被重兵把守，虽已是深夜，可依旧没有人放松警惕。苏承业带着苏杳杳刚走进院内，便有人巡了过来。
苏杳杳看了眼桌上的箱子，冲秋霜招手，附耳细细嘱咐一番后，扬声道：“猫已经给你送了过来，我还有事便先走了，以后记得管好你的猫，再乱跑，丢了性命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