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星雨道:"世上最厉害的开功,也不能过人的范畴,但法术却不然,那是人力自然的现象!"

当然那林木中鸟兽类的呼吸和动作的声音,更不能逃过小辛的耳朵。而在这种种无声之声当中,有一个悠长细密的人类呼吸声,一听而知是内功深厚之士的呼吸。

小辛微微皱起眉头,回想那天的情形。以他观察所得,那几个流氓分明很有步骤层次地迫连四出手,甚至连刀都准备好,等连四忍不住时有刀可拔;那些流氓根本不懂上乘武功,故此绝不是他们想见识天下无双的“拔刀诀”,当然他们更不愿意自己的头颅落地可见得背后必有人主使,这个人是谁?为的什么?”

雷老板道:“能不辱没此剑的人,才配押剑!”

只见“拼命三郎”的,曰三个以凶狠不怕死著名于世的镖悍剑手,忽然都全身抖,面色苍白,并且明显地露出极力抑制呕吐的样子。他们本是连死都不怕的人,何以会恐惧?恐惧什么?

屋内的灯光忽然熄灭,这一回四周真的陷入极度黑暗之中t那三路人马在这灯灭的-那间,齐齐向不同方向跃退两三丈。每一路人马都摆出最厉害最严密的阵势。这刻纵然是一只蝙蝠掠入任何一个阵势内,亦休想逃过“分尸”的悲惨结果。

瞎子的切子耸了一下,突然问了一句很奇怪的话:“上一下卦一十文钱,但你付得起么?”

阎晓雅道:“好险,好可怕,这是什么手法?”

小辛道:“在暗杀道中,此是中乘手法,冷血而有效。但比不上你和小郑合作的大拼盘手法。那是上乘手法,每一下都要真工夫,配合得丝丝入扣才行。”

阎晓雅沉默一下,才道:“既然小郑已死,从前的事就不要再提了。”

小辛道:“除了拼命三郎、四方天狼、灵犀五点金之外,最近我一口气遇上不少暗杀道高手,究竟是谁想将我置于死地才甘心?象你们这些人都不是容易请的,谁有这么大的力量这么壮阔的气魄?”

他并不是询问阎晓雅,因为大凡聘雇刺客的人,必定千方百计隐藏自己,除了在当中向两边接触之外,刺客杀手根本不知道是谁出钱,亦不想知道。

小辛深切了解此点,故此根本不向任何人询问。

阎晓雅却道:“你可是怀疑严星雨?他固然有财有势,但我猜不是他。”

小辛喃喃道:“如果他是幕后人,便不会把你们留在身过,但若不是他,我便想不出任何人了。”

严星雨,真象江南的烟雨般迷蒙,教人看不透,教人迷惑……

连四那张本来很英俊的脸庞,看来憔翠消沉。

房子虽然不大,只有一个厅,两个大房间,当中是小院落。但通敞明亮,到处收拾得一尘不染。所有的家具都朴实大方。屋门外是一条宽巷,但屋宇本身却是嵌在一座大宅院的花园内。所以从厅房的窗户望出去,四下尽是花树和翠竹,景致甚为幽雅。

连四在房内目光可以透过小院而见到对面房间内的绿野。但也时时碰到绿野愤怒不怀好意的眼神。

绿野忽然大声道:“你的朋友不要你了!他不会送刀来给你,他骗人的!”

这几句话连四已经熟得可以倒过来念,因为自从五天前绿野出现,占据了海龙王雷傲侯为小辛准备的卧房之后,她老是对连四大声嚷嚷这几句话。如果要计算次数,相信至少叫嚷了一百次以上。

连四被她叫得饭吃不下,睡觉不着。最可怜的是绿野根本不准他踏出屋外一步,想溜之大吉躲避她的精神虐待也不行。

这样的一个女孩子竟然是我的妻子?连四时时忖想,嘴角不禁泛起苦笑。若是娶了她,过十年二十年之后,不知道她会变成何等凶恶的婆娘呢?

娶她为妻万万不可,光是认识她就够老半天了。连四不下百次对自己说,提醒自己决不可注意她的美,只可以挑剔她种种坏处。

如果小辛永不出现,如何是好?逃是逃不掉,住下去却有死无生。连四宁可被流氓们拳打脚踢,宁可有一顿没一顿的流浪,宁可风餐露宿……

但是看了绿野焦急野蛮的样子,却也不由自主泛起怜悯之情,连四极希望小辛出现,这只是为了绿野而已,并不是他想得到那把横行刀。

连四眼睛转向桌了摆着的四盘小菜,一大碗萝卜丝鲫鱼汤,热气腾腾的白饭。肚子的感觉是不饱亦不饿。任是山珍海味都没有用,一个人没有食欲就绝不想动筷。但如果有酒……

酒的确是寂寞愁闷的克星,在很多情况下,能使人渡过危机。

可惜桌上没有酒,件件碗盘都是极精致的名瓷,每一件都可以换几十斤酒,但有什么用?名瓷是名瓷,酒是酒!谁也不能代替谁。

连四深深叹口气,人影一闪,绿野闯了进来。她叉腰瞪目大声道:“连四,你除了叹气,还会什么?”

连四瞠目不知所对,因为她来势汹汹,心意未明,真不知该如何回答。

绿野忿然道:“这桌上的东西你不配吃……”接着一片碗盘破碎声,原来这个野蛮的女孩子把桌上所有的东西都扔到院子里。

连四根本不想动筷,所以并不难过。可是她的蔑视侮辱却大大过饥饿问题,连四忽然热血沸腾气往上冲。

好多年来这是第一次怒气填胸,感到是可忍孰不可忍。

他突然站起身,眼睛不看绿野,只望住窗外。

这股气势,连四整个人为这脱胎换骨,出现一个前所未有的连四,英气飒飒,如雄狮威的气概。

绿野忽然呆住,痴痴地望他,难道眼前的英挺男儿就是从前萎靡怯懦落魄的连四?同是一个人,真能够变化如此之大的差距?

连四终于向她看了一眼,便大踏步行出去。绿野不但不敢拦阻,连问他一句话都不敢。

踏着晨曦,众鸟争鸣宛如迎客,清幽的旷野生机盎然。

树叶草尖朝露未干,晶莹如颗颗透明珍珠。连四在树林站了一会,深深吸口气,空气清凉新鲜之极。他也觉得自己已有再世为人之感。

现在他由头到脚都换上新净适体的衣服,憔悴落魄已不留一丝痕迹。

但谁也不知连四的内心有否焕然一新?他的性格是由怯懦变成坚强?他若是遇上敌人,敢不敢拔刀?

连四本来穷得连喝一斤酒都没有钱,但现在看来虽然不是阔少,却也显然是不缺钱的大爷。

他何以能在半日零一夜之后,由落魄消沉变得积极焕?何以能由无立锥而摇身变成有钱的大爷?

一间屋子紧靠着树林,孤零而简陋。连四略略打量几眼,大步走近,朗声叫道:“小辛,我是连四。”

掩着的木门“呀”一声打开,一个女孩子走出,她身段修长,娇面清丽脱俗,但表情却很严肃,说道:“我是阎晓雅。”

连四道:“你认识小辛?”

阎晓雅道:“何止认识?我根本要取他性命。”

连四摇头叹口气,道:“你说世事有没有真是真非呢?如果有的话,何以象小辛这种人,竟有那么多的人想杀死他?”

阎晓雅笑一下,道:“听说小辛只有你这个朋友,只不知当小辛有危难时你能帮多少忙?”

连四道:“我不知道……”他停口想了一下,又道:“我真的不知道。”

阎晓雅道:“小辛快天亮时离开的,我认为他一定有问题不能解决。这两天不少人来杀他,热闹得很。所以我猜他的问题离不开暗杀之事。”

连四眼中闪出沉毅光芒,大步入屋,一会儿出来,手中托住那具毒针射器。

阎晓雅道:“小心,针上有玄机毒。”

连四道:“是不是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