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被收押在东墙边的一间,左右都有犯人,薛陵过后才查看两边的犯人,都是身躯矮短粗壮的健汉,都满面胡髭,甚是污垢,可是他们眼中都闪出凶横的光芒,似是这铁笼虽是囚禁得住他们的身体,可是都不能使他们的意志屈朋。

当下找着一户人家,屋内有个中年庄稼汉子,他才一探头,还未开口,那庄稼汉子怒声骂道:“瞎了眼的小贼,敢是活得不耐烦了,快给我滚得远远的,不然就敲断你的狗腿!”

黄衣少女这刻已奔出齐家庄,跃上一匹长程健马,侧身坐在鞍上,催马迅快驰去。

群豪之间,升起阵阵议论之声,评论他忽然反覆之举。粱奉仰天一笑,道:“既是如此,何必多费唇舌?”

金明池道:“好极,今日的盛会实在难得,区区打算瞧个水落石出,看看这枚金浮图之钥终於落在那一位高人手中?”

中年美妇说道:“这块叶子,乃是西极银母,天下至坚至硬之物也不足以比拟,而且对毒性感应极为灵敏,若是五尺之内有毒的话,便会微震示警,原来本是方形,不便携带,经过我一位朋友费了二十年的时间与苦心,每日锤击三千下,才锤制成这般形状。”

薛陵道:“是的。”

庄客仍然笑容可掬,道:“敝庄主齐南山欢宴天下英雄,大爷虽然不是专程来贺,但相请不如偶遇,还望大爷赏光。”

欧阳元章道:“那你要我怎么办?”

薛陵但觉此事十分为难,一时想不出主意。欧阳元章道:“那么还是你自己去处理的好。”薛陵大吃一惊,道:“闻说石田弘乃是倭寇中第一把高手,刀法精奇,弟子焉能抗御?”

欧阳元章微笑道:“胡说,你是我的徒弟,石田弘算什么东西,你已学会了巨灵手,这一门绝艺天下无双,怕他何来?”

薛陵大喜道:“既是如此,弟子便敢一试。”

欧阳元章打个哈哈,道:“没有这么容易,你现在前往只有送死!为师自有妙法,可以让你前往。”

他命薛陵跟他入室,两人对面盘膝坐好,各出一掌相抵。

欧阳元章道:“两炷香之后,为师的一身功力都转借给你,其时你出手对敌,便跟我现在差不多,足可以天下无敌了!”

薛陵讶道:“想不到功力也可以转借,便望师父快快施为,以免误了大事。”

欧阳元章道:“别急,还有很重要的话未说,那就是此事只有五个时辰的效力,过了五个时辰,你借去的功力便将散去大半,无法归还给我。而为师不得你归还功力的话,马上就变成了普通之人一般,以为师这等年纪,不出三个月就衰老而亡。”

薛陵大惊道:“既是如此危险可怕,弟子情愿不假借师父的功力,免得一旦赶不及回来,铸成大错,那时弟子自杀也没用处。”

欧阳元章笑道:“这也不要太过紧张,因噎废食,君子不取。五个时辰的时间不算短,从现在起计,已经可以到天色透亮之时啦,难道这么久你还回不来?假使当真为势所迫而赶不及回来,为师也不怪你,那时候你借去的功力虽是散了一半,但存留下来的一半,也是可以抵旁人数十年苦修之功了。对于你仍然大大益处,不必多虑。”

薛陵想了又想,问道:“师父还未把退功之法传授给弟子呢!”

欧阳元章道:“这很容易,你走后我仍然在此打坐,一掌前伸,若是过了时间,我的手便自然垂下,人也昏迷不醒人事,你见到我手已垂下,便无须再白费气力,任我自醒,那样我就可以多活一些日子。如是手掌未垂,你便依如今的姿势打坐,双掌互抵,催送功力贯注掌上,自然便把功力还给为师了。”

薛陵肃然道:“弟子无论如何也能在天亮以前赶回来,决不有误。”说时,心中暗想我若果不能在期前赶回,岂不是成了弑师之徒,那时我焉有何面目立足世上?

欧阳元章似是一点也不把危险放在心上,说道:“很好,你即凝神定虑,收纳我传过去的真元内力。”

霎时间一阵热得滚的气流,从掌上透传入薛陵体内,初时薛陵感到全身四肢百骸都涨,似欲裂开,稍后才渐渐好转,于是感到全身真力弥漫,心神也浮躁不宁起来。

他牢牢记得师父说过“凝神定虑”的话,所以紧守心关,摒除一切杂念,幸而他的内功入门功力扎得很稳,不久,便已心平气和,身体也渐觉正常。

他依照本门的运功心法,调行真气,久而久之,已达到调融圆满的境界。睁眼一瞧,两双互抵的手掌不知何时已分开。师父瞑目寂然不动,手掌仍然向前伸出,他起身跪下叩谢过师恩,这才走出石屋。

才一走动,便感到真力充弥盈满,他为了小心起见,先在屋外平坦旷地上比划那巨灵六手,但觉掌势出处,真有无坚弗摧之势。不过他的头却不竖起,大概是真气还不能贯透毛,而全身衣服却蓬蓬勃勃地涨起,生似他浑身毛孔都有气力冲出一般。

此时天已黑齐,薛陵不敢怠慢,放步向城内奔去,数十里路眨眼便到,城内通衢要道都有灯火照耀,但民居却全部漆黑无光。

一路上他已筹备好初步计划,这时避开城门灯火,潜踪匿迹地掩到城下,双臂一振,身形升空飞起,轻飘飘落在墙头。

他从城墙上的箭垛间隙闪身而入,一溜烟跃入城内,迅即隐入黑暗之中,四顾一眼,得知形迹不曾败露,略觉放心,当下便向卫衙奔去,极力避开大道要冲之处,多从屋上跃过,不一会,已迫近卫衙。

卫衙四下戒备森严,灯火明亮,他躲在东一座屋顶的暗影中,正在张望,斗然间听到数丈外隐约传来奇异而低微的声响,连忙定睛望去,过了一会,便见到有一条人影匿伏在瓦面之处。

他耳目之聪与平时大不相同,灵敏无比,虽在黑夜之中,仍然瞧得见是个黑衣劲装大汉,面上留着一个眼罩,遮住上半截面孔。这等装扮,一望而知此人必是倭寇方面的奸细,又是本卫居民,所以才怕面貌被认出。

薛陵沉住气查看了片刻,这才绕道转到那人后面,最后匿伏在离那蒙面大汉丈许的暗影中。

那蒙面大汉一直凝望着卫衙,没有其他行动。薛陵忖道:“这蒙面奸细在此处必有作用,倘若我这刻下手,恰好他的同伴以秘密讯号跟他联络,便将被对方觉有变,目下还是忍一忍的好。”

这样子足足匿伏了个把时辰之久,薛陵算一算时间,还有两个半时辰便天亮了,心中不禁焦躁起来。

他考虑了一下,轻轻跃起,悄无声息的飘落在那人背后,正要伸手向背后穴道点去,那大汉突然低噫了声,伸长脖子向右前方望去。

薛陵也不禁转眼望去,但见卫衙大门对面的一排屋宇上,一点红光乍闪乍灭。

这个大汉迅即扬起右手,掌中也有红光闪动,并且出细微的嘶嘶之声。

他一面出讯号回报,一面向左方望去,那边的屋顶上也有一点红光闪动,然后,所有的讯号都消失了。

薛陵不明其故,迅即跃退,在原处匿起身形。屏息静气地等待变故生,谁知道一等又过了半个时辰,四下仍然静寂如故。

他心中老是惦记着师父把功力借给他之事,所以希望越快越好,早点回去才能安心。

又等了老大一会工夫,薛陵一长身,再度纵落那大汉的身后,斗然间衙门对面屋顶上又出闪闪红光,这个大汉立即同样施为,这一次薛陵觉有六点红光闪动。

他等那大汉不打讯号之时,一伸手揪住他的后颈,左手食指暗运劲力,按在他胁下的“极泉穴”上。

那大汉全身急剧地颤抖起来,一方面感到四肢筋络都在收缩,奇痛钻骨攻心,一方又觉得奇痒无比,这痛痒两种感觉各有难以忍受之处,只是那么一刹那工夫,这大汉可真宁愿死掉也不愿再熬受下去。

薛陵手指劲力一收,在他耳边低声道:“你是谁?红光闪动是什么意思?若敢不说,或是有一字虚字,我誓让你挨足三日三夜痛痒交集之苦才杀死你。”

他极力使声音冷酷狠毒,表示不是戏言,这才略略放松揿颈的五指,那大汉心胆皆寒,颤声道:“小的一定从实供出………”

薛陵冷冷道:“很好,若然没有虚假,事后便放你逃生。”

那蒙面大汉忙道:“小的李武,乃是本卫人氏,一向与石田领暗通消息,今晚他要破狱而出,我们一共八人,其中三个是倭子,负责守望卫衙四周,如无伏兵,便讯号回报。”

薛陵道:“石田弘打算破狱之事我早就知晓,我只问你他们杀出本卫之后,在何处登艇回返大船?”

蒙面大汉道:“这个小的可不大清楚……”说完又怕薛陵整他,连忙又道:“本卫正面水师艇舰甚多,他们一定不会往港口出海,或者会到百数十里外的海边登舟回舰也说不定。”

薛陵问道:“你除了打讯号之外,还有什么其他工作?”

蒙面大汉道:“小的正要从实禀告,那就是当石田领冲出卫衙之时,我们就一齐放火,搅乱本卫军心。这座屋子底下已堆放得有许多易燃之物。”

薛陵沉吟一下,道:“你放火之后,岂不是须得离开本卫?”

李武道:“是的,我们都奉命放火之后,加入他们人群中离开本卫。”

薛陵心中一动,问道:“你认识石田弘么?”李武道:“小的未见过领,一向是跟左方那张杰联络的,只有张杰晓得他的底细。”

薛陵道:“换句话说,石田的人通通未见过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