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甫维差点冲口把武潘安余防已经惨死在嵩山一座石峰绝顶这事说出来,但转念之间却把话忍回,淡淡一笑,道:“这里面当然另有缘故,暂不便奉告。无论如何今日承蒙金兄告知内中部份内情,皇甫维甚为感激!”他缓步向门口走去,又道:“我这就去找鬼医向公度,相信他会说得详细一点。”

金旭突然纵到他身前,拦住去路。皇甫维脚步一停,冷笑道:“金兄莫非想不顾诺言,要强行夺取这璇玑玉盒么?”金旭也冷峻地道:“不敢,不敢,兄弟只要皇甫兄告知武潘安余防现在何处?他为何要托你送物?”

皇甫维眼珠微转,心中突然大悟,暗想看那金旭的举动,分明是忌惮那武潘安余防,所以不敢贸然向自己下手。假如他得知余防已经身死,恐怕早就出手强夺了……

他沉吟一下,缓缓过:“倘若我不肯回答金兄的问题,请问金兄想怎样对付我?”

金旭冷冷一笑,道:“皇甫兄如不肯赐告,只要你出得本宅,兄弟自无话说。”

皇甫维应声道:“好极了,我就闯上一闯……”话声中举步向厅门走去。追魂爪金旭突然间开数尺,皇甫维里也不望他一眼,缓步而去,刚刚经过金旭,突觉脑后生风,似是几支锐利伯尖锥突袭后脑,来势之快,极是惊人。

皇甫维上身不动,突然反臂一掌拂去。他这一拂之势显出手臂柔软异常,虽是向身后拂去,却宛如普通人向前面击出一掌般顺手。

追魂爪金旭惊噫一声,突然收回特长的手臂,道:“皇甫见是何人门下?”

皇甫维目光扫处,已见门外边似乎有不少人埋伏,但也不放在心上,不过脚下已停,谈谈道:“金兄若然瞧不出我是什么家派,那就不必问了。”

厅门外突然有人接口道:“皇甫兄说得对,但总管也不须老羞成怒……”随着话声一个人飘飘走入厅来,皇甫维不须瞧着,已知这人乃是赠送巨款给他的辣水仙杜筠姑娘。而直到这刻他才恍然大悟,那顶软轿之内坐的竟就是她。辣水仙杜筠轻装便服,十分利落,走动时已无环佩之声。她进来之后,朝皇甫维微微一笑,道:“好一位读书种子,原来却是身怀绝技的武林奇士,我真后悔早先没有考一考你腹中的诗书……”

皇甫维对她颇有好感,笑了一笑,道:“杜姑娘何须后悔,现在考我也来得及……再说我实在不算是武林中人,只不知杜姑娘相信不相信?”

辣水仙杜筠定睛望了他一阵,心想自己阅人颇多,从来未见过像他那种令人不得不信的纯真笑容,也未见过像他这等英俊潇洒的人才,更想不到居然有这么一门武功,凭自己的服力也认不出来……眼前这位俊少年就像个迷一般的人物,而正因这样,令人份外感到他有一种魅力而难以抗拒。

她点点头,道:“本来会武功的人,就算得是武林中人。不过如果能够撇开武林中的一切思想是非,就算有武功,也可以不算是武林之人。”

皇甫维道;“区区正是这个意思,这次我到保定府来,实在是个巧合,目下看这情势,似乎想抽身退出这场是非,却也不易办到。”

辣水仙杜筠道:“假如你有心不想介入,也不是没有法子,只要你信得过我,把玉盒交给我,同时告诉我武潘安余防出了什么事,为何不亲自来保定府赴约?那就行了!你不妨考虑考虑。”

皇甫维想了一阵,点头道:“区区可以信任杜姑娘,但世事变化甚多……”杜筠哼了一声,道:“难道我会变卦,吞没那璇玑玉盒所装之物?”

“我不是这个意思,假如此事只有杜姑娘一个人,自无问题,但据我推测,此事牵涉的人不少。万一又有另人干涉。事情便会生变化。何况区区此次长途跋涉,为的是忠人之事,如果不能亲自见到这璇玑玉盒交到鬼医向公度手中,实在放心不下。”

杜筠接口道:“说了半天,你还是不相信我。”‘“请你再听下去,区区之意是璇玑玉盒可以交给姑娘,但你必须设法让我看见你将这玉盒交给向公度,那时我便可撒手而去,再也不管这桩事了!”

辣水仙杜筠细眉一挑,道:“那也可以,我们把鬼医向公度请到本宅,你就在隔壁房间瞧着便是。不过我得先知道,武潘安余防几时才来?”

“他么……他托我把璇玑玉盒带来,就是自己不来的意思”

杜筠眉梢泛起喜色,道:“那就行了,你先让我瞧瞧璇玑玉盒内装的东西。”

皇甫维掏出玉盒,道:“这个自然,否则等到你交给鬼医问公度之后,打开来空无一物,岂不笑话……”他摇一摇那玉盒,又接着道:“不过我也很担心里面没有东西,你听,一点声音都没有……”

追魂爪金池忽然冷冷道:“难道皇甫兄当真本曾先看过么?”皇甫维眉头一皱,大感不悦,辣水仙社筠立刻道:“金总管别乱讲,先打开看看再说不迟。”

皇甫维念头一转,突然道:“我还是决定不打开,杜姑娘若然不能相信的话,那就算了。如果肯相信区区,我们就维持前议,你把鬼医向公度请来,我在隔壁瞧着你亲手交给他。”

追魂爪金池插嘴道:“皇甫兄的话分明先就信不过杜姑娘…”皇甫维不悦道:“若不是杜姑娘的面子,你金兄别想碰一碰璇玑玉盒。”

辣水仙杜筠先阻止金旭再说话,然后笑道:“既然你给我这么大的命子,我们就一言为定!明天上午鬼医向公度及妙手巧匠耿青都到本宅会面,我回头先布置一下,总叫你亲眼看见便是。”

皇甫维道:“区区明日上午辰时准到贵府便是!”他向杜筠施了一礼,淡淡瞧金旭一眼,也不招呼,迳向厅外走去,辣水仙杜筠一直送他从前门出去,临别时笑道:“本来我不放心你自己找店过夜,但如今既知你身怀绝技,可就不便强留了。不过江湖上诡诈手段层出不穷.有时不是武功可以就决,皇甫兄千万小心!”皇甫维见她一片好意,便含笑应了。走出横街,但见大街上行人熙攘,他长长嘘口气,心想自己这数日来的经过就像场梦幻一般,而未来的日子中,还不知要生些什么奇怪的事。

他在街上闲荡了一会,忽然觉好像被人钉梢。如在往日他一定不会,可是近日以来怪事生得多了,使得他感觉敏锐起来。他虽没有受过黑道上的各种训练,但也明白如果直接回头去瞧,那就等如告诉那钉消的人说已经现这事。当下眼珠一转,从囊中取出一些零碎的物件,诈作丢了一块银子,弯腰捡拾,就在拾取之时,迅向后面一瞥,只见两丈以外有个汉子,帽子戴得很低,几乎遮住眼眉。

皇甫维轻轻哼了一声,挺身起来继续向前走,见到一家客店,便进去要了一间上房。

这刻才不过是上午末时左右,罕得有人在这等时分投店。他在房间中坐了不久,忽然看到左边房间有客人搬进来。正在冷笑之际,突然又有客人投店,搬进他右边的房间。皇甫维大感奇怪,心想左边房间那人,定是钉梢的汉子无疑,但难道这样巧碰上另一起钉梢的人住店?抑或都是对自己有所图谋之人?左右两边房间的人一搬人去之后,便毫无声息,是以猜不出每间房多少人,更无从知道是些什么人。

皇甫维自个儿想了一阵,觉得自己虽然不怕,但敌暗我明,总是吃亏,目下必须先设法查出是些什么人,然后再定对付之策。

他想了一阵,便躺在床上,闭目休息,直到午时过后,他坐起身来,心中暗暗佩服那些人真沉得住气,在这个把时辰之内,一点声息都没有。

这时好像斗上气,便不出门,又叫茶房换壶热茶,并且叫了饭菜,准备就在房间中食用。几句话。那茶房连连答应着,之后才推门进来,替他换了一杯热茶,然后匆匆出去。

那茶房已走出院子,左边那房间里闪出一人,站在门口,侧耳倾听邻房动静。片刻之后,皇甫维房中传出来一声茶杯跌碎的声音,跟着“咕咚”~声,似乎有人滚在地上。

在房门的人立刻纵过去,推门入内。只见皇甫维俯仆地上,头前面散布着几块磁片,还有一滩水清。

这人冷笑一声,走到皇甫维身也正要弯腰伸手,房门突爆传来利啄之声,那人微微一楞,疾然回头瞧去。

门口出现的竟是个身材苗条的女郎,一身大红衣衫,宛如一团火焰,眩人眼目。那道房门本来就没关上,因此她要进来,大可举步无声无息地入房,但她却故意在门上敲几下,分明有意惊动先人房的人。

那人眯起眼瞧着那红衣女郎,一时真想不出这个美丽的少女是什么路数。

那红衣女突然仰天打个哈哈,道:“咱们都是线上的人,见者有份,也让我分一点怎样?”她的举动口吻不但像个男人,而且江湖气极重,当真似是久在江湖闯荡之人一般……

那人把头上帽子压低一点,涩声道:“姑娘是哪条线上的?”这人行为似贼,但被人撞破,居然了无惧怕之容,反而盘问起那女郎。

红衣女爽快地应道:“姑娘姓舒,自家也不知是哪条线上的,你呢?”她不但答得爽快,问也问得简洁过人。那人咧嘴一笑,道:“我也不知是哪条线上的。”

红衣女面容一沉,她当真干脆爽快之人,连面色也变得比别的人快。

道:“很好,姑娘试上一招半式,就知道你是哪条线上的龟孙子!”她大踏步冲来,抬手一刀向那人胸口印去。

那人想是当不住红衣女口中粗俗之言,嘴角一微,冷冷道:“你敢骂人”说时也疾出拳相迎。两人掌风一,相距尚有数尺之远,突然齐齐一震,敢情他们都是内家高手,掌力可达数尺以外,是以相距尚有一段距离,但双方掌力已经碰上。这一掌双方都没有出全力,只能测出彼此功力都非凡俗之流,却未分出强弱高下。

那人这回抢占权先,左拿斜斩对方面额,右手却骄指点向腰间的“章门穴”。红衣女见他出手快疾毒辣,口中喝道:“原来是武当派的。”身形一旋,脚法奇诡,不但避开那人招数,反而欺近那人左侧,玉臂轻抬,五指奇快地捏臂脉,点乳穴。

她的动作一气呵成,看去似是轻描淡写,其实危机重重。那人一躬身,窜出七八步去,回头冷冷道:“虽是江南娄家独门神拿手法,但指力不同,可知乃是邯郸学步……”

红衣女身形一顿,道:“凭你这副眼力,已可扭身武林中有限数人之内,姑娘细想一下,便可猜出你的身份来历……”那人冷笑一声道:“只怕未必一突爆间迅纵出门外快通问电,转区间已失踪迹。

红在女忍不住叫声“奇怪”,征了一阵,便走到皇甫维身边。她先把皇甫维翻过身子,然后俯身细看他的面孔。看了一会,轻轻嘘口气,自言自语道:“像极了,简直是一模一样。”

她起身走到桌旁,打开茶壶盖瞧瞧,又嗅了一下,轻轻道:“好厉害,无色无味,倒不知是什么迷药?”当下地回身去把皇甫维抱起来,放在床上。

这红衣美女虽然他是待字闺中的少女身份,但举动却毫无避讳,把皇甫维抱起时,皇甫维的面部埋在她胸前双峰之中,她竟如同不觉。

她刚把皇甫线放在床上,盖好被子,茶房已端着饭菜进来。他见到红衣少女在这个房中、不觉一怔。红衣女面色如常,道;“放在桌上,他累得又睡着了,真可怜……”那条房遵命把饭菜放在桌上.然后退出房去,出了门口,突然问道:“姑娘和这位爷是一道来的么?”红衣女不悦道:“要不是一道的,我跑到这边来干吗,你真混帐!”

那茶房阅历虽多,却未见过长得这么漂亮高贵的大姑娘开口就骂人混帐,不觉征了一怔,红在女眼珠一转,取出一块碎银,随手扔去,那块碎银便掉在茶房手掌中。她道:“闭住你的狗嘴,别乱说话,知道吗?”那茶房见她大异常人,心中暗凛,抬眼忽然碰上她的目光,但觉她那对美眸中威煞之气迫人,不由得打骨头里冒出寒意,连忙诺诺应着,用手把房门拉上,这才急急走开。

红衣大站在床前沉思了一阵,突然轻声自语道:“事已至此,只好把她找来……”主意一决,身形微晃,已悄无声息地从窗户飞走。

床上的皇甫维忽地一骨碌坐起身,冷冷一笑,自言自语道:“我皇甫维岂会随便着人家的道儿。”环顾房间灵机一动,凝神吸口气,身形暴缩如三尺童子,弯腰便钻人那张巨大的木床底下。

过了一阵,房中微风飒然,皇甫维在床底下望出去,只见房中已多了两人,但因身在床下,故此望不见她仍的上半身,只看出这两人都是女子,一个穿着红衫,另一个多的是黑衫。他暗暗提气把身形绷住在床板底下,这样假使那两个女子低头瞧看床下,如不是探头进来,决难现还有个人紧帖着床板绷住不动。

皇甫维心中微生后悔之感,并因他刚才诈作中了迷药而昏迷不回,虽曾趁着那红衣女郎与那戴帽的人相搏之时偷偷窥瞧了几眼,可是始终没有看到那红衣女的面貌。现在他躲在床下,这一来已注定无法瞧得见那红衣女与及这黑衣女的面貌了,是以颇生悔意。

红衣女吃了一声,道:“居然跑啦……这家伙当真有这等高明?叫人难以相信。”

她们在房中转个圈子,黑衣女停在桌子旁边,取起那壶茶仔细验看,倒了几滴茶在桌面上,从胸前拉出一条项练,练上系着一颗小指尖大小的绿色珠子。她用珠子蘸蘸桌上的茶水,只见那颗绿珠忽然间变成红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