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岳枫叫了两次,他们都不加理采,赵岳枫可就火了,提住沉沙古剑纵到他们面前,厉声道:“你们都聋了不成?”

他向死门内望去,只见一切情形依旧,当下挥动沉沙古剑将那木板劈出两块尺许长的碎片,拿在手中,直向死门内石桥奔去。

白沙道人先探头入内,接着侧身闪人,站在石桥之上,紧接着白霞道人闪入,两人四下观看,白霞道人骇然道:“好厉害,连衣服碎片都不见,想来不是沉没在寒潭底下,就是被那毒蛛通通吃了……”白沙道人素来听信这个师弟之言,当下点点头。白霞道人接着又道:

赵岳枫一怔,道:“莫非是少林寺云和老掸师……”两眼不禁向禅杖上望去。忽地风声一响,单水仙右臂已经被那怪人抓住,拉到石床另一角。赵岳枫正要抢救,却见那怪人伸出一指,指住单水仙肋下要穴,分明是他一动手的话,就立刻点住单水仙死穴,心中一骇,凝身不动,道:“老前辈此举是何用意?”

赵岳枫道:“好,但二妹你得跟在愚兄后面!”

白沙道人双膝跪倒,将师兄遗体放在地上,先向三清神像及本门祖师行过大礼之后,接着抱起白木真人遗体,起身走到石架旁边,勾起一盏吊灯。目光到处,忽然现光滑雪白的墙壁上似是刻有图形和字迹,细细看时,乃是本门的一套掌法。

单水仙白玉般的额上沁出汗珠,口中低低呻吟,已经说不出话来。

他转身入观,白沙道人也跟了进去。单水仙低低道:“大哥,真想不到我们千辛万苦才能到此地,却被武当派如此盛情接待。哼!我本以为那白霞道人不怀好意,处处故意作梗,哪知还是他一口应承向掌门通传,小妹几乎错怪了好人。”

那五艘快艇严密地搜查好久,还不停止。武宫主面寒如冰,瞪大眼睛凝望住那片芦苇。

姓周的爬起身,七骑之中有人沉声道:“骡车中的是什么人?”

接着,他又吩咐别的人写信分别禀报铁柱宫总坛及邻近各省主坛,将赵岳枫形貌等细节都写得详详细细,请各主坛戒备及留意。

赵岳枫见她走得甚是决绝,心中反而觉得一阵不好意思,心想也许是自己的话太过生硬,所以伤害着她。

赵岳枫暗自诧想道:“那水蜃既如此厉害,为何不敢出洞一拼?”

赵岳枫不暇再伤敌人,趁机迅快掠过,向前直奔。

玉铀书生房仲不禁面色微变,疾退两尺。这时才知道峨嵋派列为四大剑派之一,果然有真才绝学。而且这位青衣道姑外貌虽是素面朱唇,修眉朗目,颇具出尘绝俗之美,使人感到她并非抡刀动枪那种武林人物,以致泛生她武功有限的错觉。然而其实她功力深厚,运剑出击时得心应手,高妙异常。当下不敢大意,再度挥玉轴攻了上去。

那位道人微微稽,罗奇接着又望住武当白石道长身侧的比丘尼,抱拳道:“华山慧师太以左手剑驰名武林,纵使昔年未曾见过,但只看师太剑柄靠在左肩,亦可认出……”

赵岳枫道:“什么?她害惨了你?”单水仙道:“她对我种下此因,日后须受十倍果报。但这个狠毒的女人却要我报答她,心中实在不大乐意。”

赵岳枫笑道:“原来你是佛门信徒,所以极重因果,依我看来,你还是回家为是!二妹你到底住在何处?家中还有些什么人?”

单水仙道:“我住的地方远得很,自小就没有亲生父母,但却有个富贵双全的义父,我一年住在义父家,一年住在姑妈修行的尼庵中。”

赵岳枫想不到她身世如此可怜而又奇怪,当下道:“你没有向义父或姑妈问起你的亲生父母的下落么?”

单水仙秀丽的面上流露出黯然之色,道:“我义父根本不晓得,他是个做官的人,几年才回家乡一趟。至于我姑妈,她已是道行高深的女尼,一年难得见上几面。她每次见到我,总是默然凝视着我,老半天之后便含泪诵佛号,回到禅房内。”

赵岳枫道:“怪不得你无法出口询问父母之事,为兄尚有一点疑惑,那就是二妹你有时风仪如大家闺秀,有时却如佛门弟子,这两点都有了解释。可是你有时却流露出江湖气习,言谈中颇多江湖人常说的话,这却是从何说得?”

单水仙道:“我义父家中有个老家人,他昔年是武林中颇有声名的人物,后来不知何故当了我义父的家仆。是他有时带我到外面游逛,参加一些集会,座中都是江湖粗豪重义之辈。带我去的那位老叔每次都是替我乔扮男装,要我效学他们口吻,所以我不但识得江湖口吻,连武林中许多逸闻掌故以及一些著名人物我都知道不少!”

赵岳枫摇摇头,道:“真想不到你出身如此复杂,怪不得机变百出,精灵透顶……”单水仙微微一笑,心想:这可是你为人忠厚坦直,所以透着有点愚笨。

只听赵岳枫又道:“那么你又怎会独自离开故居,要到阴风崖铁柱宫度化群魔?”

单水仙沉吟一下,道:“我本来答应过慧师不将此事向任何人泄露,但既是大哥下问,小妹只好从实供出……”她叹一口气,接着道:“我本来就酷嗜佛学,一直有剃度出家之想。但姑蚂却不允港。因此四年前我就偷偷跑到二十里外一座尼庵去求主持慧师许我出家。

慧师一见到我就露出十分奇异的神色,不过后来对我极好,时时限我谈论佛学要旨,又告诉如果我能度化恶人的话,这才真是菩萨心肠。”她面上泛射出圣洁优美的光辉,自有一种令人仰慕的庄严。赵岳枫颔道:“这种舍身度人的大愿,和我辈侠义心肠大致相同……”

单水仙接着道:“这四年来我一直在思念此事,忽然有一大觉我既生而无欢,何不大悲大勇之心,捐弃这副皮囊去度化一些恶人,使他们改过自新,立地成佛?于是我问慧师世上谁是第一恶人,她告诉我说阴风崖铁柱宫的武阳公可以当得第一恶人四字而无愧。她说她听过许多证据确凿的传说,这武阳公一生之中单是败坏妇女名节的淫行就不知做了多少万件,其余杀人掳掠之事,更是不胜枚举!”

她沉思一下,似是回想当日之事,接着又道:“过了几日,我便跟姑妈说出此意,姑妈那时十分震动,面色灰白。她用种种理由劝阻我不要做这件事,但我志己决,只是低头念佛,后来姑妈告诉我说,她以前也听过有关武阳公淫邪恶毒的传说,大概不假,如果我一定要去,她也无法阻止,一切都是命中注定,只望我在失望灰心之余,还肯回去见她一面!随后将天缺三宝赐我,说是她听说天缺三主的另一半就在武阳公手中,如果他迫得急时,相信可用这三宝换回贞操性命……”

她忽然叹口气,停口不说,心中却想道:“大哥啊,你哪知我自从遇到你之后,度化恶人的决心便已经动摇。只要你肯让我随侍一辈子的话,我宁愿不做菩萨!”

她的心事赵岳枫自是不知,见她停口不说,还以为她是想起这武阳公的邪恶而心中畏怯,暗自忖道:“她到阴风崖无异自投虎口,我自是要尽力劝阻。不过她若是回去依靠姑妈义父的话,定是毫无趣味,我得想个什么法子替她安排安排……啊,有了,我从今就开始留心,若是遇到有胆有识的少年侠士,便替她做主。她嫁了之后,生活美满的话,自然永不再浮起这种怪涎的念头……”他想出了解决之法,心中大是宽慰,但暂时却不告诉她,等到适当时机才因她说。

当下嘱她好生休养臂伤,自己出去查看四周形势动静,顺便采了好些果子回来,两人就以果充饥。

到了翌日早晨,赵岳枫看看一梦头陀面色甚佳,单水仙也是精神奕奕。她内伤已愈,只有一点臂伤,毫无妨碍,赵岳枫大为放心,便独自出去采摘野果。

岩洞附近数里之内,树木甚少。赵岳枫轻车熟路,直奔西北,数里外便是一座青葱山岭,翻过山岭,峰峦连绵,树木郁苍,与山岭那边的荒凉光秃的景象迥异其越。

赵岳枫人林摘果,忽然听到有人穿林疾奔的声息,心中一动,循声追去。纵出二十余丈,只见一个佩剑道人在前面迅快奔行。

从装束上一望面知这些道人便是武当派弟子,赵岳枫沉住气悄悄跟随,穿出树林,再转入一座幽谷之内,只见谷内花树杂生,景色清幽,在右边一片碧绿如茵的草地上,二十余名佩剑道人无声肃立,在这一群道人前面站着一排五个道士,四个须如银,另一个却只有二旬上下,面皮白皙,挺拔英俊。

赵岳枫隐身谷口树丛中,相隔虽远,却仍然看得一清二楚,甚至连群道呼吸之声也听得见。

他认出那四名老道人便是武当四老,属紫字辈,名望身份都极高。那年轻俊挺的道人正是他恨不得一剑劈死的白霞道人,以他的身份,纵是勉强和武当四老排在一起,也不应屹占当中位置。

要知武当派门规甚严,这尊卑上下之礼决错不得。白霞道人居然占了当中主位,赵岳枫可就大感讶异,更加用心探按其中缘故。

那三名人谷道人奔到草地,先向自霞道人躬身稽,然后才向四老行礼,接着退人人群中,肃然伫立。

赵岳枫更加讶异,忽然醒悟,心中大震,忖道:“莫非他已当了掌门人?如果是的话,白沙道人何处去了?除非是死在他手中?”

他一悟出此理,登时胸中热血奔腾,几乎要现身扑上去杀死那白霞道人。但转念想到这恶道既然已登上掌门人宝座,门下弟子不说,那武当四老见有外人要加害掌门,定要出手力拼。自己纵然有取胜之机,但能不能下煞手伤及四老?当下按捺住心中气愤,决定只要白霞道人定单了,便现身取他性命,其余之事以后再看着办!

白霞道人口中号施令,那二十余佩剑道人立时散开,动作迅,片刻间已各自站好位置。

赵岳枫遥遥看这二十余名佩剑道人分明是布下一种阵图,每人所站的方位,离别的人只有两臂之远。看上去似是接着九宫八卦之位布成阵势。当下大感迷惑,忖道:“武当派倾巢而出,在这僻静幽谷中布下阵势,不知要对付什么人?”

自霞道人详细查看这阵势之后,道:“那换位及出手招数你们都记得么?”

二十余道人齐声应道:“记得!”

武当四老的八只眼睛在阵势中扫来扫去,像是第一次见到这座阵法,各各潜心查看虚实一般。

白霞道人举头望望天色,道:“快了,大家调匀呼吸,准备出手!”

武当四老站在最左边的一位缓缓道:“掌门人的神机妙算,向来令人佩服!不过今日这一座阵法能不能收到预期功效,大成疑问!”

第二位老道人接着道:“这座阵法全按九宫八卦方位略加变化而成,虽然动之时会有神奇不测之威力,可是得看用以对付什么人……”这老道言下之意,无疑是说对付待会儿要来的敌人便不管用!

赵岳枫听了这话,心中更加滋生疑窦,左思右想总猜不出这一群道士要对付什么人?

白霞道人微微一笑,道:“四位师怕师叔不必多虑,此阵经过历代祖师推究,决无失败之理,非是本掌门自行研悟,待会诸位师伯师叔便可眼见此阵奥妙了!”他声调之中充满自信,那武当四老虽然辈份尊高,可是一则他身为武当派掌门人,二则他更说出此阵乃是经过历代祖师推究而成,便不再开口说话。

赵岳枫忽然醒悟一事,忖道:“他们等候的敌人一定武功高强无比,连武当四老都没有获胜之望,才会如此慎重其事!这人是谁姑且不去理他,但此人既是如此武功高强,我须得防他入谷时现我的踪迹……”当下转眼四望,只见右边一排灌木后面,一株古树撑空而起,树荫十分浓密。如若藏身在枝叶之中,武当派之人决难觉,同时又居高临下,全场形势一目了然。

他缓缓掉转身躯,挪出树丛,忽见一个人蹲在树丛枝叶下面,两下相隔只有五尺左右。

那人一身青袍,头面用一条青中蒙住,只露出两只精光四射的眸子,凝视着赵岳枫。

赵岳枫这一惊非同小可,比之那日中计失足从山巅掉落秘府之内那时还要心神震荡。

这个青袍怪人扮相诡异这还不说,最要命的是他潜伏得这么近,赵岳枫却毫无所觉,按常理来说,此人既是窥伺他的踪迹,为何当他转身挪出树丛之际,他仍然大模大样地蹲在那儿向他凝视?此举大是不合情理,此所以赵岳枫骇了一大跳,但此人由头到脚无不诡异谲怪,令人摸不着头脑而生出揣揣之心。

赵岳枫正在盘算如何对付这个怪异之人,只见他精光四闪的眼珠微一滚动,突然举手向旁边一指。赵岳枫顺他手指之处望去,并无可疑怔兆。目光一转,恰恰扫过那株枝叶浓密的古树,心中一动。回眸看时,那青袍怪人比个手势,果然是叫他到树上藏匿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