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怪人翻手一点,已点住了单水仙腰间麻穴,单水仙上身随即趴伏在石床上。

他走到左角,用力扳动那支精钢杆棒,只感隆隆连声巨响,那两扇石门缓缓启开。

他吃了一惊转眼向四面墙壁望去,果然都有图形字迹,匆匆看了一遍,敢情本门的武功,不论是内功心法抑或是剑刀拳掌的招数,都洋详细细刻在四面石壁之上。

她故意睁眼说话,引得那老道人气恼,好教赵岳枫有机可乘。岂知老道人看出她有诈之后,立运内功,扣住她腕脉之处穴道。这时不但真个动弹不得,体内那十六处自切的大穴也当真被他闭住,不能自开。这时她被老道人深厚无伦的内力一迫,但觉五腑六眼均皆奇痛难当。

赵岳枫微微一笑,道:“愚兄不管局势如何变化,仍然是抱定成败利钝,非所计及的决定去做。也不妄猜两位武当派道兄是否有别的用心。”

那五艘快艇上除了四名水子操桨之外,尚有一名身穿水靠的大汉站在船头,闻言轰然应一声得令,倏然散开,每艇相隔两丈,向芦苇中驶人。

车把式道:“一位是姓赵的……”话刚说到这里,那七骑唿一声散开,接着一阵掣出兵器之声,霎时闪动起一片刀光剑影。

赵岳枫往昔浪迹江湖达数年之久,故此阅历丰富,入屋之后,先绕宅查看形势,才深入宅内,运功凝神查听可疑声响。

眼看她沿着清溪一直向谷中深处走去,已走出三四丈,他心中陡地掠过一个疑问,那就是她竟是沿溪上溯,难道是要到阻风崖铁柱宫去?

赵岳枫怀疑地望一望手中长钩,道:“老丈却到何处找到这许多钩子?”

这边厢的武当白石道长剑势如虹,圈住天煞文开华,连番急攻。

玉轴书生房仲洒落一笑,取出兵器,却是一支长约三尺的玉轴,乍看极似是卷起的书画条轴。

他把四人法名一一叫出之后,目光略一顾盼,又道:“白石道长请出昔年信物碧玉牒,召集三门四派的代表,定于今日会集此间,目下武当、华山、峨嵋及昆仑四大剑派业已到齐,但三门之中,只有少林寺高僧冰峰大师在此,难道东海及南荒两门尚无人到?”

另一个老道人开口道:“紫镜大师兄之言极是有理,掌门人务须以门户为重,眼下强敌环伺,本门劫难方兴未艾,东海派赵施主及单姑娘之事可侯异日再谈,目前先商讨应付强敌之策方是!”

原来这武当四老辈份甚尊,属紫字辈,乃是前代掌门白木,现任掌门白沙的师伯,称为武当“镜花水月”四老。他们平素不管观中之事,除了像最近生的几件大事之外,掌门人可不敢等闲惊动他们。现下四老如此主张,白沙道长也就打消了辞脱掌门之意。

白霞道人却未免有点失望,当下静聆众人计议。

这时单水仙已经松口气,回到洞内。以后一直都没有外扰,到了第三日中午,赵岳枫先功行圆满,只见他神采飞扬,眸子中蕴藏着隐隐精光,比之昔日那种雄姿俊,似乎尤有过之。

两人谈了一会儿,单水仙将武当道人进来之事说出,赵岳枫道:“可惜我们不晓得他们用什么药物竟可以驱开毒蛛,古人所谓物性相克,果是不假,连那么凶毒的巨蛛居然也有药物可治。”

单水仙道:“看来武当派的人竟是要杀死我们才甘心,不然的话,他们焉会冒这么大的险,进来查探?”原来白沙道长悔恨误害他们的话,因是在死门之外说的,其时死门已闭,所以她没有听见。

赵岳枫寻思了一会儿,低叹一声,道:“大概是这等存心,其实我们已陷入这等死门绝地,他们还何须不放心,定要赶尽杀绝?”

正在谈论时,忽然一声龙吟似的长啸,震得两人耳鼓震鸣。接着这阵龙吟似的声音道:

“武当能够成为四大剑派之,那历代祖师确实具天人之姿,菩萨心肠,无怪能领袖四大剑派。可惜近几代已没有出类拔萃之士,像他们这等赶尽杀绝的存心,恐怕还得衰微下去!”

赵岳枫喜道:“大师法体已经痊愈了!”单水仙牵住他的手,奔入屏风之内,只见云和老高掸师抖衣下床,举动之间微显呆滞。但那只是枯坐了二十年双腿未能立即适应而已!他慈眉高耸,在地上缓缓走了一圈,喜不自胜,又仰天长笑。

不久,他就恢复了庄严神态,坐回床上,道:“现下我们可以商议出困之法了!”赵岳枫听了心中疑惑,忖道:“莫非他心中过于高兴,所以说出这等欠虑之言。”单水仙却接口道:“大师胸中必有妙策,晚辈等洗耳恭听!”

云和老禅师微微一笑,道:“这也算不得什么妙策,如若没有赵少侠的话,还是不行!”赵岳枫一听他敢情真有脱身出困之计,不禁暗暗佩服单水仙的料事如神,忙道:“大师有何差遣,便请吩咐!”

老和尚道:“你是童身练功,至如今玄关秘锁已通,井已上窥敝派达摩神功及武当的九转玄功心法,功力之深,遇合之奇,千百年来宇内无双,这也不必多提,单以你此刻的功力造诣,只要得悉敝派缩骨神通要诀,便可立即如法施为!”

单水仙鼓掌道:“原来如此,无怪别人永远想不出这等计策。”赵岳枫仍然不大明白,却不开口。云和老掸师道:“不过话说来,若然没有小侠这等功力造诣,即使有个练成缩骨神通之人在此,也没有用处。”

单水仙微一凝思,道:“是了,一则此上山巅高达百丈以上,二则路途中间必有艰险,非具有如许身手的人,只怕不克破艰解危!”

云和老掸师轻叹一声,道:“单姑娘灵心慧思,世上罕有其匹,老衲佩服!”

赵岳枫将他们的话前后参详之后,不禁举目向墙上秘洞望去。

云和老禅师道:“不错,小侠将口诀学会之后,就得请你从这投粮小洞中升上山巅。”

赵岳枫呆想一阵,道:“到了山巅之后,便又如何?”单水仙接口道:“大哥你只要找到直通外面活室的那个巨大洞口,用一条长索垂下来,再开启死门,我们便都能够从洞穴中逃生了!”

赵岳枫道:“就是这么办!”转身向云和老掸师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云和老禅师当下将口诀传授与他,赵岳枫如法施为,果然身上四肢百骸都可以伸缩自如,只有头颅无法缩细。

赵岳枫练习纯熟之后,便钻人秘洞内,缩细身子钻入投粮小洞之内!

他不久就上升数丈,云和老禅师和单水仙都露出担扰之色,单水仙左思右想之下,缓缓道:“大师可是晓得这道投粮秘洞中的危险?”

老和尚沉思地道:“老衲枯坐了二十年,闲常涉思颇多,因想那投粮孔之内,如是笔直通上山巅,则练有缩骨神通之人,便能轻易逃生,此事不是不合常理,因此时时推想,略有所疑……”

单水仙道:“大师此想,岂非与早先称誉武当前辈祖师之言不甚相符?”

云和老禅师道:“人世间之事,风云变幻,殊难意料,而人心变化,更是微妙多端,虽是古今圣哲,亦难剖析微芒!初时老衲也不愿作此等亵渎设想,其后想起一事,遂不得不向此中探求!”他含有深意地望她一眼,又接着道:“武当派前辈高人设此死门,虽是嫌其险恶,多方设想,例如在门外留字示警,又有警钟投降之设,而此死门之内,尚留最后余地,倘使有人幸而得脱鬼火毒蛛馋吻,逃入此洞,每月朔望之日,皆有干粮投入,并且将玄门至宝紫府金孟,留在是间,免得误饮寒潭之水,因而毙命……”

他凝想一下,单水仙接口道:“既是如此宅心仁慈,大师尚有何疑?”

云和老禅师叹道:“仁慈之心,总敌不过声名之见,门户之念。老衲如此想法,实在罪孽。但事实上如是,老衲当也念到此地既是秘符死门绝地,如若让敌人由此中脱身,不但本人声名攸关,甚且危害本门弟子,只因若非存有敌意或不利于武当之人,怎会擅入秘府?是以尽管处处仁慈,留下苟存之道,但决计不能让敌人逃生。故此这投粮通洞中,定然设下种种障碍,阻止敌人以缩骨之术逃生无疑!”

单水仙微叹道:“大师问题析微,令人折服!这等曲折心事,实在不易推寻!只不知那粮洞之内,有何危险障碍?”

云和老禅师道:“以老衲想来,这投粮通洞之中定是凭借天然形势,设下无数障碍,越是靠近山岭出口之处,就越是危险!”

单水仙面上愁色加添几分,垂下眼皮。云和老掸师心下悯然,见诺形色,柔声道:“始娘不必过于忧虑,这条投粮秘洞虽是艰险重重,但天下间只有赵小侠可以进退自如,若果他也办不到,谁也无能为力!那时,只怕我们在此处纵要苟活偷生,也办不到了……”

他言下之意,一是表示赵岳枫此行安危生死,与室中两人息息相关。二是暗示如若死在投粮小洞中,以后干粮已下不来,他们纵不想陪赵岳枫同死,也办不到。

单水仙叹息一声,黯然无语,她觉得最是遗憾之事,就是最近以来,两人一直同生共死,目下却不能陪在赵岳枫身侧,生死之际,自然分出先后。

且说赵岳枫钻人那个径尺小洞之内,四肢并用迅快向上爬行。大约上升了二十来文,忽然觉洞口越来越窄,心中暗暗叫苦,忖道:“倘若再窄一点,我虽有缩骨神通,但头颅无法缩细,如何再上得去?”

正想时,头颅向上一顶,忽然感到被四边石壁嵌住,动弹不得。

他定一定神,想道:“若是用力上钻,那上面仍是如此狭窄,便将嵌死石洞之中,进退不得,我是要冒险向上再挺?还是后退?”

这念头刹时间在胸中已经转了千百回,猛然想起自己若是后退,希望皆绝,单水仙心中一定万分惊恐,云和禅师被困二十年,目下也是完全指望自己,更不寻思,用力向上钻去!

那投粮小洞之内甚是光滑,是以他一寸寸向上挣去,虽是轧得鼻扁颧疼,却仍未刮破。

挣了数尺,面上第一次感到刺痛难当。原来却是一圈锋利石棱正好套在他头面上,这道石棱上有好些缺口,形成锯齿,因此,他额鼻面颊都刮破,尚幸两只耳朵还保存着,没有给那道锋利石棱硬割下来。

这时他几乎无法透气,是以面上的疼痛流血已算不了一回事,心想这一回说不定要活活塞死在这个狭窄的孔道之内……

他心中尽管危慎惶恐,但目下已是有进无退的局势,当下鼓勇向上缓缓挣扎钻顶,好不容易又上升了四五尺,忽地感到一松,原来上面已宽阔得多,定睛看时,隐隐有光线从上面透下来,可以照得出孔道逐渐宽阔。不似早先连头颅也几乎通过不了。

他钻出最窄的那一节之后,大大松口气,也用不着再缩细身形,双脚分撑在两边洞壁上,站直观看形势。

只见从立足之处起,洞壁逐渐宽阔,但角度不大,只是微微加宽,可是却一直宽上去,直到十余丈之高,这孔道已宽达一丈二三尺直径,到那时己无法再抵住两边洞壁向上揉升。